第三章 请佛容易送佛难
凤凰面具 by 蘑菇
2021-9-19 21:31
搞寺庙需要讲排场,二师兄身边也有十八罗汉,当然与一品金佛的罗汉院没得比。
二师兄的十八罗汉都是些充门面的花架子,跟着他走南闯北唬人而已,索翁达接任祝门掌门后没什么事,日常工作就是把十八罗汉改造为祝门准弟子的训练营。
但大殿内的那些僧人不是祝门弟子,明显都身负高明的功夫,精气完足神情坚毅;恭敬的盘坐在大殿冰凉的石板地上纹丝不动。
这是湘西初冬的晚上,温度只有五度左右;石板地更冷。大师兄和索翁达活佛都与正牌和尚一样,屁股下垫着厚实的蒲团。
祝童右脚迈进殿门的瞬间忽然醒悟,十八条汉子是真正的僧人,来自康藏布天寺的十八罗汉,索翁达活佛过去的手下。
索翁达唇角展出笑容:“师父来了?”
十八罗汉霍得一下同时站起,态度恭谨地单掌立于胸前齐齐施礼:“师祖安好。”
祝童连忙才摆摆手:“祝飞掌门算不得是我的弟子,各位请坐。”说着,他已转到索翁达右侧大师兄下手的位置坐下。
小骗子脸上发烧,他这个师父真真是徒有虚名,现在还要靠弟子从外面请人来保护;不止他脸上不好看,祝门面上也没什么光彩啊。
“师弟,掌门日前提议将布天寺并入祝门,师父同意了;掌门想知道你有什么意见?”大师兄祝槐低声说。
“师叔和二师兄在哪里?”祝童随口问道,眼光在十八罗汉身上转一圈,暗生警惕:以目前祝门的实力谁并入谁很还难说。
不怪小骗子妄动心机,祝门一直都有个疑虑:索翁达是否要以祝门做跳板,把布天寺的势力渗透进江湖道?有索翁达活佛做祝门掌门,这个口子一开,后面的发展变数很大。
“师叔祝黄和二师弟在古城内,就住在陈家客栈对面,与你所住的吊脚楼只隔一条沱江。”
祝童迅速转过十几个念头,终于面对索翁达活佛:“请掌门释出理由。”
“我是洛迦哥仁,尊者的首座弟子,目前暂替活佛打理布天寺。”十八罗汉当头站起一位,看年纪与索翁达不相上下,身材高大而粗壮,方方正正的脑袋闪着青光,面部线条硬朗表情刚毅,看修为也是深不可测的那种。他移到索翁达面前跪下,低头虔诚的亲吻索翁达的布鞋:“尊者,布天寺不能没有尊者,没有尊者的布天寺就如失去双眼的雄鹰,会被卑鄙的毒蛇欺侮,被愚蠢的猪熊践踏。”
索翁达面无表情丝毫不为所动,洛迦哥仁坐起身面朝祝童:“师祖大人,我们不敢干涉尊者的意愿。但是尊者离开后不断传来不好的消息,几个月前有个叫贡嘎木的,捧着金边圣书到寺门外,说是布天寺的新任尊者。可恨布天寺的赞仰堪布支持他,说布天寺不能没有尊者,贡嘎木尊者持有西地圣书,应该把他奉为布天寺的新尊者。我当然不同意,布天寺大部分僧人也不同意;尊者只说出门修行,没说放弃布天寺。后来,我们合力赶走了贡嘎木,赞仰堪布也带着一些人随他离开了。二十天前,他们又回来了,说要在布天寺西边十里重修卡兰寺,贡嘎木将作为卡兰寺的尊者……”
所谓尊者就是活佛,祝童咧咧嘴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原由,索翁达也是迫不得已啊。他不禁有些汗颜,就在刚才,他还以为索翁达没安好心,想借这个机会吞并祝门。
藏传佛教与汉地佛教有很大的区别,活佛就是当地的精神领袖,有巨大的号召力。特别是现在,一座寺院里没有活佛是不可想象的,就如汉传佛教的寺院里没有德高望重的高僧主持,不单会被别的寺院轻视,在信众心中的位置也会一落千丈。
在中原地区,德高望重的高僧好办,找几个大胖子训练一番,会念几句佛做出迷茫或莫测高深的微笑就可以了;遇到尴尬的情况只要说一句“佛曰不可说、说不得”,大概就能支应过去绝大多数的场面。
但布天寺这样名声远播的藏传佛教寺院不同,活佛就等于寺院的招牌和灵魂。索翁达刚离开时,大部分人还抱着观望的态度不敢轻易去触霉头。大半年过去了,看索翁达的样子真有在花花世界乐不思蜀的样子,各方面势力从试探到侵蚀,终于开始正面挑战布天寺的尊严。据说,布天寺内累积的财富可以富可敌国来形容。
洛迦哥仁最后说:“……贡嘎木为了展示神通,连续七天在鹰翅雪山下睡冰卧雪;不少附近的村民围在他身边祈祷,酥油、哈达和玛尼石摆了半个山谷;弟子无能,尊者再不回去,布天寺就要乱了。”
索翁达活佛坦坦荡荡,缓声道:“睡冰卧雪算不得好大的神通,布天寺的事自有我去处理。我提议将布天寺并入祝门,是因为祝门的术字与布天寺的密咒印法有异曲同工之妙。术字工于神而弱于形,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境界不到根本就无可体会。密咒印法工于形,却比不上术字的神妙境界。虽然修炼相对简单,想得到大境界却及其艰难。我想让他们暂时进入祝门修习术字。”索翁达右手指向依旧端坐的那十八个僧人。
“以一年为期,如果真有大进境,是祝门之福也是布天寺之福。祝槐师伯已开始修炼幻身印法,他的进步得到了两位师祖的认可,已到三转境界。”
索翁达的幻身七印分为七转,大师兄祝槐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修炼到三转,即使有索翁达的倾力护持也是相当惊人的一件事。祝童知道大师兄最近常与索翁达一起,没想到竟然有如此的成就,一时不知该如何表示才合适。
看大师兄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祝童不好太落人面子,只好含混的说声:“我没什么意见。”
老骗子与师叔祝黄还没表态,二师兄也没表态,祝童还没把事情想清爽当然不好随便说什么。祝门有超级强悍的江湖第一高手索翁达,再来十八个高手加盟。威风倒是威风了,只是那样的祝门还是祝门吗?
暂时看来好象还不错,现在是山雨欲来的紧急关头,有这么一批高手很能唬唬人了。
索翁达虽然是现在的祝门掌门,但如此重大的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决定的,那将牵扯到方方面面的利益。
祝童建议先放一放,等大家都闲下来才坐一起好生商议。他顾及的是,把布天寺并入祝门看起来暂时很占便宜,但是得到的同时必然会失去;祝门人不多,每人都有不同的判断,关键的是要分析清楚对祝门未来的影响有多大?好还是不好?
走出天王庙,飘飞的细雨已停了;抬头望浮云飘舞,星空如洗弯月如钩;雄浑的南华山上隐约闪几点灯光。
祝童看看手表,这一趟用了四十分钟,加快脚步走向陈家客栈。
塑料带里有十副狗皮膏药和一瓶七由散、两瓶冰雪散,还有三盒调配好的弩药,两盒香药、一盒三棱针,一瓶洛迦哥仁恭送的布天寺疗伤雪莲金丹;急救用的绷带和药棉什么的一大堆,黄海和叶儿不会起疑心。
陈家客栈门厅里的麻将摊还在继续,陈阿婆脸上笑呵呵的,身前的桌子上却空空如野;赢家是野村花海。由于有远来的客人,今天的赌注比较大,一元起底,野村花海身前排开好多硬币。
祝童先在蝶姨身边坐了一会儿,她是最大的输家,对麻将这类玩意儿尚半懂不懂。桌子下,祝童左手与蝶姨的右手很暧昧的握在一起,神传琥珀隔在紧握的掌心。
蝶姨终于自摸一把,陈阿婆笑呵呵的送上两枚硬币,说李医生打牌很狡猾。
祝童起身谦虚几句提着塑料袋回房间,左手中还扣着神传琥珀。野村花海瞄一眼,笑笑没说话。神传琥珀里有一只崭新的蝶蛹,祝童决定给井池雪美小姐种上一个。这只是个预防措施,祝童需要随时掌握井池雪美的行踪。只要控制的好,蝶蛹化蝶后对女孩子的身心大有益处。
朵花和叶儿都经过蝶蛹化蝶的洗礼,肌肤柔滑白皙气血通顺体态轻盈,基本上不会生什么寻常疾病。
吃晚时,祝童和蝶姨有过短暂的单独相处的机会,不只是他近期放不出蝶蛹,蝶姨也一样。两只蝶神正日渐成熟,蝶姨说:只有让它们会合在一起才能放出新蝶蛹。
“雪美小姐想和你单独说几句话。”祝童回到房间,只叶儿和黄海在。花香茶道精美的茶具还泛着余温,祝童捏起一杯缓缓饮下。
叶儿接过塑料袋,低声说:“黄海很担心楼上人,他没有登记身份证号,陈阿婆说,他昨天上午才住进来。”
凤凰古城内的客栈都是私人经营,对身份证的登记历来马马虎虎,这是大家都习以为常的事了。黄海的担心也有道理,如此敏感的时间、敏感的地点,出现个来历不明的神秘人,不能怪黄海怀疑。
“我们能不能得到本地警方的帮助?”祝童很天真的问。
“除非在特殊情况下,我们不好麻烦他们。”
“那就没办法了。”祝童摇摇头;“你们可以穿上警服去查房,我去看看雪美小姐。”
这个建议很荒唐,上海的警官到凤凰城查房有捞过界的嫌疑。
井池雪美的房间就在对面,叶儿去把朵花叫出来,祝童走进去,轻轻带上房门。
“雪美小姐,让您受苦了。”祝童坐在椅子上,端详着她。
房间里开着空调,暖暖的;井池雪美刚洗过澡,穿着在凤凰城新买的土布无领裙服,细白的小腿露在裙外,泛着红润健康的光泽。脸上的丑妆没有了,头发舒散的披在两侧。
这是一具日渐成熟的青春少女躯体,腰肢柔软胸部凸起,起伏有致的韵味比柔弱更有吸引力。
“李先生用不着道歉,我很喜欢这里的一切,真的很喜欢。凤凰城,多美的名字啊。”井池雪美看来很高兴,她曾经敏感而充满戒心,曾经把内心的感受盖在苍白的花舞中;如今已变成一朵娇艳的樱花,骄傲的展示着自己的魅力。
“比起天夜牧场,凤凰城算不得美丽。”祝童谦虚着。
“那是不一样的,天夜是我家,我熟悉那里的每个角落。凤凰城是陌生的古老的新郎,每个女子都想投入他的怀抱,在他的呵护爱抚中沉醉。”
“喜欢就好,我们也许要在这里耽搁几天。雪美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小骗子没想到井池雪美竟然会如此形容凤凰城,在他的感觉里凤凰城是阴柔的。也许是从不同角度感受的结果吧。
碍于情势,祝童不好在房间呆太久。
“先生还有事?您可以先去处理,我等您。”井池雪美如此一说祝童不好意思了,笑道:“你是最尊贵的客人,我答应过松井式先生保证您的安全,还要让雪美小姐过得开心。”他终究是个男人,井池雪美秀美的容貌和散发着热气玲珑的身体很有诱惑。
“按照平志君和田旭洋先生的约定,后天上午也就是十一月九日,是井池财团与旭阳集团签署合资协议的最后期限。事关家族声誉和利益,松井先生和平志君很难做出合适的解释。李先生,我现在是井池财团董事局主席,一举一动都要对家族对董事局负责。我的时间和立场不全属于我,希望您让我知道这次旅行的终点。这次和田公子的合作家族内部本来就有不同意见,希望您能理解。”
祝童捕捉着井池雪美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她不止外表变了,思想也变了,更成熟也更有手腕。这番话很明白的告诉小骗子:井池家族与田公子的合作是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一力促成的,为了报答你对我的帮助,我可以站在你这一边,但是,不能伤害井池财团的利益。
“十天以内就会有个结果。”祝童根本没把握王向帧那里需要多久,但是十天应该是极限了,谁也耗费不起。
“好吧,我相信先生。雪美还有个要求。”
“说吧,只要我做得到……哦,我的意思是能做得到。”小骗子刚想拍胸脯,想起漫江花雨内的那一吻,连忙加上个保险。
“您一定能做到,我只想先生能帮个忙,别让雪美太没面子。福井造船已经已经拖累家族很久了,如果与田旭洋先生的合作破裂,希望先生能为我们介绍个可靠的合作伙伴。”
“没问题,不会让雪美小姐为难。”这次,祝童敢拍着胸脯下保证。这样的合作伙伴虽然不好找,但是井池财团招牌够大,造船业属于资金人员密集型产业,即使不在上海,应该能引起沿海多数当地政府的很大兴趣。
“那我就放心了,先生一定不会骗雪美啊。”井池雪美脸上浮起顽皮的笑,瞬间,刚才的女主席变成淘气的小妹妹。
“雪美相信我吗?”祝童拿出神传琥珀,举到她眼前。
雪白的灯光下,神传琥珀闪烁着金黄色的光芒,当中一只金色小蝶隐约游动。
“好美啊,这是给我的吗?”井池雪美伸出手,盯视着琥珀中的小蝶赞叹道。
祝童把神传琥珀按在她手心,合拢起来:“给小姐变个魔术,看,它飞到你身上了。”
“真的啊!太神奇了,先生,它真的在我身上吗?”井池雪美转动神传琥珀,里面果真只剩空空如野。
“雪美,它不会伤害你,它将作为你的守护神。你看到我吃花,今后,你也可以吃。”
房间里就有一束香雪兰,那是三个女孩子在花店买的;他们包下陈家客栈二楼,五间房里都有一束。
井池雪美撕下一丝放进嘴里轻轻咀嚼着、咽下去:“是这样吗?”
祝童点点头,也摘下一朵丢进嘴里;他这几天太忙,看到鲜花也有些忍不住。
“它在这里,我感觉到了。”井池雪美捂住胸口,嘴角绽出怯怯的浅笑;哪个女孩子知道自己身体中有个异物都会胆怯的,她表现的已经很勇敢了。
“你不怕吗?”
“先生不会害我,雪美知道。”井池雪美又把一朵香雪兰塞进口中;“真的很好吃啊。”
“适可而止,不能吃太多。”祝童嘱咐两句,起身离开房间。
对面的房门半开着,朵花和叶儿正在翻看祝童提回来的塑料带,七由散和弩药等一干神秘之物摆满半个床铺。朵花毕竟生活在湘西,对三棱针和弩药多少有点了解。祝童进门时她正小心的向一只三棱针上涂抹弩药,还很内行的用油纸裹住。
祝童感觉到气氛有点异样,似乎他进来前把某个敏感话题给打断了,朵花的眼角尚有泪痕。
井池雪美在对面叫朵花,她抓起一把三棱针跑过去,顺手关上房门。
“朵花怎么了?”祝童帮叶儿收拾床上的东西,问。
“刚才我问她和黄海的事,朵花说爱情对于她是太奢侈的东西;三年内她不会考虑这方面的事。她说如果黄海能等的话,三年后可以重新开始,她和黄海谈过一次,黄海答应了。”
“她脑子里想什么呢?凤凰仙子不能当一辈子。”
“朵花说的也有道理啊,以她目前的状况根本没时间培养爱情,不是在外面演出就是拍广告出席各种宣传活动,每个月在上海不会超过一周。即使在上海的时间,公司还为她安排有大量的舞蹈训练和声乐训练,要学习新歌练习新舞蹈。凤凰仙子需要有大量的汗水和时间去养护,为人为己都不允许她有丝毫的懈怠。朵花说,那样的爱情对黄海太不公平,他应该有一个一心一意守着他、照顾他的女孩子。如果黄海三年后还要她,她会离开凤凰仙子的光环,安静的陪在他身边。”
“三年的时间,会有太多的变数,朵花这样做也许会后悔。”祝童叹息一声,床上的东西也收拾好了。
对于朵花的决定不止叶儿没办法,祝童也无计可施;朵花需要一大笔钱建立自信,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上海教会了她自立,让她知道钱的重要。也许在她心里,金钱和爱情的位置已经颠倒了。
叶儿把手里的一张纸递给过来,他奇怪的问:“这是什么?”
“黄海和我制定的三套应急方案,你看看,如果出意外,至少知道该做什么、互相怎么配合。”
“合适吗?”祝童没接那张纸。他一方面为了避嫌,另一方面根本不相信黄海和叶儿制定的应急方案有多少意义。类似的东西他也弄过,都是建立在对局势有大概了解的基础上。
“你看看吧,这也是黄海的意思。”叶儿微红了脸,又说一句;“我也相信你。”
祝童只好接过来,看完暗自点头;黄海不象表面上那么鲁莽,接受过警官训练的人,只要肯用心都不是傻瓜。
三套应急方案制定的很详细,考虑的也很全面,它是建立在国家机器的基础上;虽然目前看来带上叶儿他们也只有三个人,其中一个还在凤凰新城的宾馆里值守。但是一旦出现最危险的情况,比如说井池雪美小姐被绑架;黄海将动用当地警方的力量在最短的时间内封闭出入凤凰城的所有道路。
该休息了,叶儿先去洗澡;祝童矛盾了好久还是摸了摸她的手袋,里面果然有一只小巧的手枪。
祝童推开木窗仰望沱江映出的星空,仔细审视着自己的状况,审视着与叶儿交往的点点滴滴;小骗子怀疑自己的智商是不是有问题。
这份应急方案应对的不只是普通的绑架者,最后一套方案根本就是为对付江湖高手而制定的;他们知道野村花海身负高明的功夫。
井池雪美身上早就被装上了追踪器和窃听器,他刚才和井池雪美说的话,应该被黄海一丝不漏全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