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降头
凤凰面具 by 蘑菇
2021-9-19 21:31
果然是木长老回来了。
如果只看外表的话,真元与木长老两人同样瘦削,但木长老更像个普通的老人,真元道长才像修养深厚的得道之士。
他手里没拿拂尘,拄着一根黝黑的木棒。
青衣小帽,肩膀上搭着个灰色药袋,一角露出几片草药的枝叶。
“凡心身子骨弱落在后面了,去两个人接接。”木道长在门外嘱咐完真元道长,把药袋交给个青衣道童,整整衣衫才迈步跨进偏院。
“木道长,晚辈祝童有礼了。”
祝童曾见过木道长,那次是道宗五大长老齐聚,木道长低调,祝童忙着应付江湖各派高人,对木道长的印象并不深。
“凡心如果知道你来了一定很高兴。”木道长安详的接受了祝童的稽首半恭,看到尹石风时两眼闪出一抹绿色的精光;“这位道兄仙乡何处?”
“汉水尹家,尹石风,见过木道长。”尹石风又一次施大礼。
“万万不可。”只见人影一闪,木道长已然抓住尹石风的手臂,硬生生止住了他的鞠躬;“道宗曾有道规,道宗与汉水尹家为同宗袍泽,掌教也受不得尹掌门的大礼。”
“此一时彼一时,汉水尹家没落了几百年,石风侥幸胜过清洋家,希望各位江湖大家支持汉水尹家重归江湖道。”
尹石风的表情很诚挚,可是,对象不太对头。木长老虽然在道宗内地位尊崇,但是在江湖道上可没什么影响。
更不对的木道长的反应,他念着下巴上稀疏的几根胡须点头道:“正该如此,掌教闻听尹掌门莅临文峰观的消息十分高兴,明日就能赶来。半翁老先生已经对江湖各派发出邀请,共赴尹家村参加汉水尹家开坛盛典,并祭拜尹家先贤。道宗支持汉水尹家重返八品江湖,尹掌门如果有难处,道宗上下当鼎立协助。有祝师兄的支持,相信尹掌门”
尹石风激动得脸色通红,听说羽玄真人明天就要来,先对木道长告声荒唐,拿出手机给姐姐尹石丽打电话,要求她尽快赶来文峰观。
祝童暗想,汉水尹家重出江湖道,影响不可谓不大,连周半翁都被惊动了,要去尹家村观礼,并祭拜尹家先祖。
尹家兄妹似乎并没有把那个什么开坛仪式搞成盛典的准备,以周半翁的身份做出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支持尹家重返八品江湖?
八品江湖,注定只能有八个门派。
石旗门注定要替代四品红火进入八品江湖,汉水尹家替代五品清洋,听起来名正言顺,尹石风战胜江小鱼,汉水尹家一雪前耻,理当得回往昔的荣耀,可总有点仓促的感觉。
问题不在红火,不在五品清洋,关键要看一品金佛的态度,空寂大师会如何想。
大家都知道,一品金佛与五品清洋、四品红火之间的关系。
四品红火贼性不改,十多年前蓝石资助他们成立物流公司,可他们嫌正经生意辛苦来钱慢,竟然闹出监临自盗的把戏,偷窃变卖受委托运输的货品,生生把一桩大有前途的好生意生生给做成了黑店,被迫转让给石旗门。
即便这样,因为有一品金佛的庇护,四品红火的位置似乎很稳当。如果道宗再支持汉水尹家取代五品清洋进入八品江湖,对一品金佛的声誉必将造成打击。如此一来,看似祥和一片的江湖道势必会再起波澜。
如此,月底的端午节上会发生一些奇妙的事情,无论自己愿意与否,祝童将替代蓝湛江成为江湖酒会召集人。祝童不想做什么召集人,在他看来,那就相当于联合国秘书长,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角色。可迄今为止,祝童还没想出不接受的好办法,主要原因在于,这似乎是母亲祝红的希望。
算来,希望重返八品江湖的还有一家,神石轩。
作为当年替代神石轩进入八品江湖的六品梅苑,这些年在梅叶的带领下中规中矩,梅叶已经是江湖长老,与包括一品金佛、二品道宗在内的江湖各派都有交情,即使小骗子也不得不承认欠梅老些人情……
思量着,尹石风打完电话归坐。
木道长饱经世故,大约觉察到祝童的心思,很自然的转换话题,关心两人身上的伤。
祝童身上的伤有两处,主要还被江小冷的鱼刺伤到的肩膀。
鱼刺已经伤了筋骨,两天来祝童处于疲于奔命状态,更因为担心叶儿没有好好调养,加上清晨上山时的压迫,如今已经崩发了。
尹石风胳膊上和祝童腿上的箭伤,秦可强的拔毒膏还算灵妙,两处伤口都收口了。
木道长请祝童褪下的衣衫露出伤处,用一枚小银刀细细刮去伤口周围的血污。
银刀碰到伤处,祝童疼得皱紧眉头。心里却轻松了,只要能感觉到疼问题就不算很大。
“祝师兄身边还有冰雪散吗?”木道长用酒叶清洗过伤处,问道。
祝童摇摇头,说:“没有了。”冰雪散与七由散都是祝门独有的江湖秘药,在江湖道上有好大的名声。老骗子的望海制药已经将这两种药批量生产出来,并已经进入流通市场。可祝童用的冰雪散乃是师叔祝黄亲手秘制,与市场上的相比,药效相差何止十倍?
“老道班门弄斧,献丑了。”木道长取出个小瓷瓶,用银针挑出一些绿色粉末轻轻撒在伤处。
祝童顿觉伤口处一阵清凉,原本肿胀的皮肤也似乎紧绷了。
“好药,好药。道长,此药何名?”
“尹家玉肌丹,功能收敛血伤,活血化瘀、舒筋通络、消肿止痛。”木道长包扎着伤口,却看向尹石风,说:“此丹药方乃汉水尹家先贤赠与道宗,祝师兄不须谢老道,要谢就谢尹掌门。”
尹石风脸上又是苦笑,祝童觉得,自从来到文峰观后,从何仙姑到木道长,一举一动都大有玄机。先是文峰雾针引出了丹桂露,想来那也是汉水尹家独有的秘术;木道长拿出的玉肌丹,也不会没有道理。
“爸爸,小白找到了,是姐姐替我找到的。”
叶儿抱着小白猫跑进院子,祝童连忙整理好衣衫,顺手在小猫头顶扭一把:“今后不许乱跑了,再让叶儿哭鼻子,当心我把你变成一锅龙虎斗。”
“龙虎斗是什么?好玩儿吗?”叶儿好奇的问。
“龙虎斗可不好玩,但是好吃。”何仙姑跟着进来,一同进来的还有凡心道士。
又是一番客套,又是一番问寒嘘暖,一番热闹打破了清静道观。
人多嘴杂不适合交谈,一会儿,木长老与何仙姑去替叶儿看病,曲奇跟着去了。偏殿内只留下祝童、凡心、尹石风三个。
“尹掌门,家师羽玄明天这个时候才能到达文峰观,他请我转告尹掌门,道宗一定会给汉水尹家个满意的交代。”
尹石风脸上第三次露出苦笑,祝童心里一惊。
道宗为什么要给汉水尹家个交代?尹石风一直怪怪的,莫非他们之间还有什么恩怨?
尹石风没说什么,凡心也没感觉尴尬,并很快把话题转向祝童。
“祝师兄来得正好,家师正准备去拜会祝大夫。”
“凡心师兄客气了,我如今是釜底游魂正走在阴凉处,道宗不怕麻烦给予庇护,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凡心师兄不要客气。”
“如此,我就不再绕圈子了。”凡心果然没客气,推开桌上的茶具铺开一张花花绿绿的设计图,还有厚厚的一叠文件。
“这是文峰观风景区的最后定案,下周,重庆有个中西部开发经贸合作会议,道尊将在那时和地方政府签署正式合作文件。请祝师兄帮忙看看,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我见识有限,这么多东西看起来需要时间。”祝童只扫了一眼文件,把注意力集中到设计图上。
这份设计图与二师兄见过的那份应该不是一张了,最大的区别在于文峰观被再次放大了。新的文峰观不只包括整个文峰峰顶,还向周围蔓延了很长一段距离,仅大殿就有七座,还多了一条高空缆车。
“整个工程预计投资三亿三千万人民币,地方政府投资三千万改造景区外的道路,我们出资三亿负责景区所有施工项目。”
“很好,道宗在羽玄掌教的引领下必将重现辉煌。”祝童很诚恳的赞道。道观大了,需要的道士就多,道士多了,道宗才能更加兴旺发达。
如今的二品道宗走的虽然还是竹道士引领的方向,脚步却很扎实。
比起高洁悠远的竹道士,羽玄也许算不上个有道之士,可对道宗这种传承悠远的大门派来说,在现在的社会环境下,更需要羽玄真人这样的野心家。
竹道士满腹理想,却被道宗内部错综复杂的局势牵制,缺乏将理想变成现实的魄力和能力。而羽玄真人却是另一种做派,他掌教不过一年就把二品道宗完完全全掌握在手里。
山水道观的成功与道家婚庆典礼的推广,已经向道宗内部和江湖道证明了羽玄证人的能力。木长老身上的改变也是很好的例证,上次见木长老时,他给人的感觉灰蒙蒙的,没有如今这股积极向上的精气神。
“凡心师兄,这里面也有你的功劳。”祝童合上设计图,笑道:“说吧,我们之间用不着绕弯子。尹师兄不是外人。”
“我去外面转转,两位慢谈。”尹石风知趣的退出厢房,还把房门轻轻带上。
“是这样,文峰观景区项目需要三亿资金,道宗一时拿不出如此一大笔钱,这个项目家师选择与银抢合作。具体的做法是,我们在武汉成立正道文化发展公司,然后以正道文化的名义和两岸共荣基金联合成立了安道实业有限公司,正道文化与两岸共荣基金各占百分之四十股份,另外的百分之二十给了本地一家房地产公司,文峰观的开发主体就是安道实业。道尊不放心的地方有两个:一是银抢的钱是否干净,二是本地的这家房地产公司,它的后台老板是上任地方主官,可说是个不折不扣的地头蛇。他的胃口太大了,要求我们在景区内划出一块地方,他要在景区内修一个别墅群。”
原来还是这种事,祝童有点郁闷,莫非大家都认为他还是以前那个千面独狼?
银抢的钱已经算是干净了,可随着王向帧的离开,上海滩上涌起一股暗流。
有人传说两岸共荣基金的钱颜色不正,似乎有点绿。
钱的颜色本来就五颜六色,可说两岸共荣基金的钱似乎有点绿,其用心及其险恶。
在台湾,所谓的绿色指的一股政治势力,说两岸共荣基金的钱有点绿,实际上是暗示王向帧与那股政治势力之间有不清不楚的联系。
作为局众人,祝童心里当然有数。
王向帧即使真的倒台,银抢也不会收到太大的冲击。原因很简单,谢家手里掌握着太多人洗钱的证据,没人敢真把他们逼上梁山。比如这次王向帧对谢家的打击,受惊吓的并不只有谢家,上海乃至东南沿海政商两届不知有多少人夜不能寐。
“谢家的钱自有谢家操心,凡心师兄不必过分担心,谢家出事的可能性很小。退一步讲,即使谢家这艘船真的遇到风雨,钱总是无罪的。大不了把安道实业解散。以道宗的声誉和凡心师兄的交往,找到接盘者不会太难。关于景区内修别墅,凡心师兄应该研究过相关的政策法规。风险有多大?”
“很大,文峰观景区还有另一个身份,文峰观自然保护区。祝师兄批郤导窾,一下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所在,看来,我们找对人了。”凡心一顶高帽子送过来,祝童学着尹石风马上给出个苦笑:“那家本地的房地产公司,凡心师兄应该也调查过,结果如何?”
“很不好。道尊为难的是,我们最好的选择并不是购回他们手里的股份。”苦笑是会传染的,凡心脸上的表情与祝童很像;“人家的大老板去年高升了,如今在重庆也混得风生水起,本地政府官员多是他任上提拔起来的。他如果在文峰观项目上做手脚,我们的日子会很难过。”
“地头蛇一定有七寸,我需要看看这些资料。”祝童主动翻起那叠资料,进而陷入沉思。
类似的难题在有些人眼里是苦恼的烦心事,可却很容易引起小骗子的兴奋。木长老长在替叶儿诊病,他也应该为人家操点心。
祝童与凡心整个上午都在厢房里,午饭后,祝童对面看叶儿。
木长老简直在拼老命了,如果按照道家传统的说法,叶儿如今的症候应该是邪症。如果遇到个神棍的话,叶儿会被判为被鬼附体什么的。如果遇到个有点良心的,也会被诊为撞鬼了。
木长老当然不敢用这般说辞对待叶儿,可他殚精竭虑一上午只开出一份安养心神的镇神药,祝童不放心效果如何,没有答应给叶儿服用。
“苏姑娘的病很麻烦。”木长老指着叶儿的眉心后说;“她晚上头痛,白天就好了,古怪出自这里。”
祝童沉下心细细探查,果然,在叶儿脑部泥丸宫附近发现一处微小的异样。
木长老神色一暗,道:“祝师弟,苏姑娘没病,她是被人下了降头术。”
“降头术!”祝童惊得差点跳起来。
“不错,我观苏姑娘面神眼神,如日月之明辉辉皎皎自然可爱,眉头清高疏秀弯长,双目黑白分明神藏不露,此等风采完足女子胸怀正气心智坚韧,乃为旺夫之象。祝师弟与苏姑娘相交后财运亨通,命运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即为旁证。老道三十八岁学成出山,见过的病人不可胜数。私以为,苏姑娘不是乡野村妇,见识胆色均都非常人可比,更身负祝门绝学,纵使遇到波折也不该有如此怪异的症候。午后未时,阳降阴升,为诊治邪症的最佳时辰。老道以金针大穴探寻苏姑娘周身经脉,才发现有人在苏姑娘身上做了手脚。苏姑娘脑后泥丸宫内隐伏一只彩蛛,这才是她如今症候的缘由。”
“啊!”祝童这次真的跳起来。
“莫急。”木长老一把扯住祝童,“刺啦”一声,将他半个衣袖扯下来。
“我太沉不住气了。”祝童安静下来,想了片刻,对木长老深鞠一躬。
刚才他等于与木长老间接过了一招,发现,木长老如今及其虚弱;以他的修为早到收发由心的境界,扯掉祝童衣袖这样的尴尬事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祝师弟何必多礼?”木长老知道拦不住,也就坦然承受了。
“长老,如今该当如何?叶儿有危险吗?”
“我不知道。”木道长抬头正色道;“苏姑娘福缘深厚赋异禀,她的身体内有一股自然的力量。若非有此股力量护佑,苏姑娘如今当是另一种症候。其中的原由,当与祝师弟有关。我只知道,给苏小姐下降头术的人不会就在附近,他一跟在你们身后。祝师弟,文峰观本是祝门道场,道宗得此大礼还未有什么回馈。老道能替苏小姐解除邪症,也是应该的。”
祝童愣愣的,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降头是一种邪术,是一种伤人的法术,不是有利益冲突或血海深仇,一般不会有人去施这种法术。
如果要下降,施降人也是要冒很大风险,甚至是要忍受痛苦的。即所谓的“降术反噬”。没有巨大的诱惑,降头师绝不敢轻易对人下降,以免操纵不好祸及本身。
祝童没接触过降头术,身负蝶神后,自然就明白所谓的降神术应该也是一种蛊。
叶儿的天赋异禀不是什么福缘深厚,那股自然的力量而是被蝶蛊融合的结果。
木道长把话题引到人情的层面,无形间就把祝童套住了。
二师兄出让文峰观并非无偿,道宗包括文峰观在内的八座道场支付了一千万的转让费。这八处道场都在道宗总坛武当山的周围,被外人占据还当成敛财的道场,道宗脸上当真没什么光彩。
木长老如此一说,祝童势必要全力帮助道宗解决文峰观风景区的麻烦了。
祝童很快就把这些放在一旁,叶儿的健康才是最主要的。
他仔细斟酌着木长老的话,发现自己一开始就错了,并且错的厉害。
木道长果然老于世故,他一开始就排除了西医给叶儿下的结论。叶儿虽然是女儿家,可心里很有主张,论起心智的坚强比寻常男儿也不惶多让。祝童与黄海一样,相处的时间越长,对叶儿的敬重就多一份。这样的人不是不会轻易被击倒,烟子应该是借助她一时恍惚神似慌乱,找人给她下了降头术。
前天午夜在大江之上,烟子的话里已然透露出掌控叶儿生死的信息;可惜,祝童当时只以为她在恐吓。
从重庆到巫山水路将近千里,秦可强的快艇跑了十几个小时,能在长江里追踪自己的踪迹到此的,也只有常年混迹大江的清洋家。
“烟子。”祝童从齿间挤出这个名字;“如果真如道长所料,如今隐伏在文峰观周围的不只是那个降头师,还有五品清洋家的高手。祝某不敢让长老赴险,这件事本由我而起,发展下去不知还会出什么事,是该有个了结了。”
“也好。”木道长脸色一变再变,有五品清洋人,事情完全不一样了。
文峰观内能用的高手只有他和何仙姑,施展金针打穴术后,木道长知道自己的深浅,至少一个月内不可能与人动手。羽玄真人明天上午才到,即使他身边带有高手也是远水不解近渴。
祝童与随他前来的曲奇与尹石风都是江湖道新一代中的翘楚,只是祝童和尹石风都带伤,祝童身上的伤也不宜与人动手。如今还不知道清洋家会来几个人,形势不容乐观。
“如今该当如何?”
“等,降头术只有等它发作的时候才好破解,现在做什么都是冒险。”
祝童想了想,只好如此了。他刚才试过用蝶神去触碰泥丸宫内,叶儿的表情很痛楚。
泥丸宫位于脑内,此穴位可算脑部的中枢,周围有丰富的动静脉血管以及神经组织。医者很少在此处用针,怕的就是不小心碰伤到血管或神经。
祝童也不例外,凤星毫只触到泥丸宫的附近就停下来,他感到里面有一股细微却尖刻的血腥气息。
贸然动手的话,也许真的害了叶儿。
傍晚,凡心赶去县城赴一个当地政府举办酒宴。
木长老的另一个绝技却让祝童赞不绝口。
祝童看到叶儿,意外的发现她身上多了几分轻巧盈动。木长老竟然不惜耗费自身修为,用金针打穴术将叶儿身上的经脉疏通了一遍。
金针打穴术原来还有如此功用,木长老耗费修为施展此术,疏通经脉只是附带的结果,主要功用是体察病人身体内细微状况。这份苦心,这份人情,可大了去了。
如果有人身患非外伤引起的重病,只要有道者会金针打穴术,只要他肯施展此术,这个人短期内就死不了。如果他本身的抵抗力强,顽疾痊愈的可能性也很大。历史上,有诸多道士把皇帝忽悠得五迷三道不是没有原因的,金针打穴术独具的功效就是他们的依仗之一。
只是,这门神术与祝门术字一样,耗费的是施术人本身宝贵的修为。人总是人,不是神,任凭你修为再深厚也不可能天天用金针打穴术替人保命。那样,先死的一定是自己。
“爸爸,小白再丢不了了。”叶儿很开心,以她如今的移动速度,抓个小猫简直太容易了。
听到这声爸爸,祝童又高兴不起来了,心里一阵刺痛。难道,真的没办法唤醒叶儿曾经的记忆?
晚饭照例也在后院用,因为祝童几人,文峰观特意加了几个菜。即使这样,看曲奇的样子也只是个半饱。他的饭量不是一般的大。
饭后,木长老在院子里摆开茶台,亲手烹制云峰雪针款待贵客。
茶过三道,木长老漫声说:“三姑,苏小姐不常来,可陪她去前台赏月。”
今夜星光灿烂,一丝月牙刚挂上雾蒙蒙的神女峰,叶儿很听话的随何仙姑去看月亮了。
木长老看她们走远,又对尹石风和曲奇道:“你们也去周围看看吧,别让不干净的东西接近苏姑娘。”
曲奇和尹石风满腹狐疑,文峰观乃道宗道场,寻常小贼早得到风声,哪里敢到此找不自在。
祝童压抑住心里的不安,默默等待着。
只十几分钟,叶儿就被何仙姑抱回来,放在厢房的床上。
“她怎么了?”祝童急忙跟进去,第一时间抽出凤星毫探进叶儿脑后。
“苏小姐刚才还好好的,忽然就疯癫了,她叫嚷着要杀人,力量出奇的大。多亏尹掌门赶到,没有他的援手,也许这会儿,我和苏姑娘都掉进江里了。”何仙姑气喘吁吁的,看来,刚才的情况一定很危急。
“尹师兄呢?”
“还在崖头,他觉得那里有古怪。”
祝童闭目催动蝶神,却发现蝶神竟然畏之若虎,躲到血球下面缩成一团。怪不得蝶神畏惧,虎纹彩蛛是虫中猛虎,蝶类最怕这种隐伏在暗处的家伙。
“木长老,您认为,这只彩蛛有如何属性?”
“它是一只虎纹彩蛛,此蛛体型不太却凶猛嗜血,是降术中最难提炼的一种毒物。一旦练成还需要降术师用自己的精血喂养白日,最不好对付的是,它与降术师之间有非常紧密的联系。”
祝童抽出凤星毫,准备出手治疗,驱除彩蛛。
“等等。”木长老从叶儿额角拔出一枚细细的绿色木刺,举到眼前看看,又嗅嗅;问:“你准备怎么做?”
此为木长老部下的定神针,木刺乃木长老翻山越岭从一种名为鬼剑锦鸡的植物精心选取用道门秘法炼制的,终三年才得到久枚而已。不是因为叶儿身份特别,木长老才舍不得动用如此宝贵的神刺。
“先捆住它,至少让它离开泥丸宫。然后每天午时,以七针封穴,配以艾火熏烤针体。虎属金,火克金,午时乃阳火最旺之时。如此七日,当能把那东西炼化,叶儿病自然就好了。”
“不妥。”木长老思量片刻,摇头道;“它不只是一只虎纹彩蛛,还是一只污有血咒的虎纹彩蛛。艾火能炼化虎纹彩蛛,破解不了血咒。”
何仙姑啊一声站起来:“血咒!”
“这就难办了。”祝童低声道;“谁的血?”
“一个女人的血。”木长老将木刺递到祝童眼前,神色凝重的说;“不制住施术人,我们不能动它。”
木刺的尖端散发出诡异的五彩光晕,其中尤以红芒最甚。
谁遇到这样的状况都会头疼。
祝门秘术里也有血咒,风骨鬼鞭就是一种借助血咒发威的法器。
只虎纹彩蛛算不得什么,没有蝶神,祝童也有办法降服它。
加上血咒就完全不一样了,特别是,加诸虎纹彩蛛之上的血并非降头师的血,而是一个充满怨毒的女人的心血。
嫉妒与怨恨的心魔能爆发出多大的能量,小骗子算是领教了。
他望着窗外喃喃道:“烟子,莫非你真要拼命吗?”
江湖号外:血咒如铁去无回
夜色幽深,峡谷黝黑而神秘。
偶尔有江轮经过,能听到江水拍打岩石声音和汽笛激起的回响。
天上也有一道大河,漫天繁星组成的星河似乎触手可及,却真真是天路昭昭。
文峰观下靠近江面的位置有一洞窟,因宋朝诗人陆游入蜀,曾泊宿于此洞,因此得名陆游洞。
陆游洞由清水、金竹、玉林三个古洞组成,三洞既各自独立,又交错叠起,相互贯通,融为一体。
因为三峡大坝的缘故,位于最下方的清水洞已然被江水淹没,陆游洞也随之变得游人稀疏。
就在今夜,最上层的陆游洞外的栈道上突然多了三位不速之客。
夜晚静寂,三人都没说话,似乎在等待怎么。
静到极处,能听到洞中传来的叮咚之声,如有人在洞中抚奏古琴。那是洞中有泉水滴落进深被空旷的洞窟放大出效果,也曾是巫山有名的一道景致。
“可以了吗?”随着一个清脆的女声不耐烦的询问,栈道上亮起一道手电光,烟子近乎苍白的面容出现在光圈里。
“戎信大师说还要等一等,他受到了干扰,发出的召唤断断续续的,没有十足的把握控制住那个女人。”说话的是个矮壮的汉子,他一直躲在暗处,面貌模糊不清;说话时带有很重的南方口音。
“我们可是花了三十万,你说过,戎信是南亚法力最强的降头师。”烟子有点不耐烦。戎信是父亲空想请来的,她对那个人并不感冒。
“戎信大师确实是这一行里要价最高的,他在过去的十年里出手九次,每次都能按照合约完成对目标的控制。”
“这次为什么不灵了?”烟子不满的问。
“戎信大师也很困惑,他认为,那个女人很可能也是一名降头师。”
“胡说,她是个很普通的文职警官,根本就不接触不到这东西。”
“还有一种可能是,她身边有懂得降术的高手。”
烟子没有再说话。
她与祝童相处了将近两年时间,细想起来,对这个男人却没多少了解。祝门神秘的背景与层出不穷的神秘传说,多与鬼神之术有关联。
烟子知道盛名之下无虚士,特别是祝童曾在梵净山红云金顶与江湖顶尖高手索翁达活佛交手,在他身上发生任何奇怪的事似乎都很正常。
“有人来了。”一直坐在洞窟门口的那个人忽然发出警报。
烟子忽然觉得脖子根发凉,似有什么东西滴在那里,她知道这是错觉,可还是抑制不住的伸手模了一下。
不是错觉,她摸到了一片树叶般的东西。
“又没有了,真奇怪。”洞口的那个人站起来走到烟子身边,关切的问:“你怎么了?”
那是江小龙,江家另一位后起之秀,过去一直呆在江家村,这是第一次出来。
“这片树叶……奇怪,怎么会有这东西?”烟子把手指放到光圈里,只见她的指间夹着的那片东西不是树叶,而是一片莲花花瓣。
烟子面前忽然出现一个黑瘦的披发头陀,劈手拿过拿枚莲花花瓣。
他把莲花花瓣塞进嘴里,接着发出一连串叽哩哇啦的怪叫。
“戎信大师说,上面有两个高手,以他的法力对付不了他们。戎信大师要求放弃,他愿意退还酬金。”矮壮的汉子原来是翻译,怪不得躲在暗处道。对付一个江湖高手可不是说笑,此地处处漂浮着危机四伏的气息。
“不可能,我不要钱,我要她变成疯子、婊子,我要他亲眼看着他当成宝贝的女人是个什么货色!”烟子缓缓抽出细剑,抵在戎信大师胸前;“你号称禅北血云山第一法师,难道不怕坏了自己名头?”
夜幕中,头陀暗红的瞳仁射出两道妖异的神光。他死死的盯着烟子,沉声说起难懂的语言。
又是一串难懂的交流,矮壮汉子终于从暗处走出来,对烟子说:“戎信大师说,如果不放弃的话,因为你在神蛛身上加的血咒,如果对方制住神蛛或杀死神蛛,你和他都会死于神蛛反噬。”
“他还说什么?”烟子的眼睛与戎信大师丝毫不让的对峙着,问。
“大师还说,他们已经发现了神蛛,受主也失去了活动能力,这样的状况下,他没有办法,除非……”矮壮汉子顿了顿。
“除非什么?”
“除非你能成为神将。”
“神将是什么?”
矮壮汉子与戎信大师再次交流,他好像越来越激动;几分钟过后,戎信大师取出根黝黑的竹管,旋开上部的柱塞,抽出一枚绚丽的羽毛,递到烟子面前。
“神将将有无穷的力量,只要让戎信大师把这枚孔雀翎插进你的头顶,你将在一个小时内拥有天神般的力量。一个小时,足够你做任何事了。”
“还有呢?”烟子看着孔雀翎,眼眸收缩,有点动摇了。这只羽毛上下环绕着蓝盈盈的异光,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插进头顶,那里可是百汇穴。
“大师说,你也许会做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神将没有思维,一小时内,你只是大师的一只手。”
“还有呢?”
“你会头痛,大概持续半年。他有灵药,你可以在痛的忍受不住时服用……”
“胡扯!他说的灵药是鸦片!”矮壮汉子的身体忽然飞了起来,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人已经消失在栈道外。下面就是湍急汹涌的大江,这一去,再也回不来了。
戎信大师眼前出现一个黑影,他微一愣神,手中的孔雀翎已经不见了。他也算高手,第一反应就是原地横倒,向洞窟方向翻滚。
江小龙拦住了他,舞动鱼叉刺向戎信大师后背。
“小龙,不要伤了他。”黑影手持孔雀翎走到戎信大师眼前,分开他的乱发;“头顶是吗?”
“噗!”的一声,孔雀翎插进戎信大师顶门百汇穴。
“哥哥。”烟子这才反应过来,激动的叫道。
“傻妹妹,他们在骗你呢。变成神将,我就在也没有妹妹了。现在好了,他是你的神将,你可以让他做任何事。”江小鱼阴冷的面孔上闪出一抹温暖的微笑,抚着烟子的肩膀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帮清洋家做事,烟子,你身负振兴清洋家的重任,今后做事,要三思再三思,再不能感情用事。”
“哥哥,我不该那样做,你……”烟子浑身抽动,伏在江小鱼怀里话也说不完整。
“烟子做的很对,我早该离开清洋家了。我走的是条不归路,如果不尽早撇清干系,会给清洋家带来灭顶之灾。我很后悔,可是已经有点晚了。”
“父亲说……”
“不要听空想大师的任何话,他心里的江湖已经死了。烟子,逼我走上这条路的就是他,把清洋变成这样的也是他。你回去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拆掉水觉寺,把空想大师逐出江家村。”江小鱼平静的语调下是抑制不住的怨恨。
烟子感受到了,默默的点点头。
五品清洋之所以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不是因为江小鱼。
事实上,大家都能感觉到江小鱼出任家主后,一直在致力于修复与包括七品祝门在内的江湖各派之间的关系。
可是,他的努力有点晚了。
五品清洋前一代人,也就是以曾经的鱼郞、如今的空想大师为主的江家五老,对江湖道做下了太多不该做的事,积怨蔓延到这一代。除了五品清洋与一品金佛的几个大和尚,即使没什么直接恩怨的江湖中人也对五品清洋敬而远之,想要挽回何其难。
“时间到。”江小鱼看向戎信大师。
戎信大师原本瘫倒在江小鱼和烟子身边,这时颤巍巍的站起来,两眼呆滞无神,冷冷的看着烟子。
他头顶孔雀翎毫光大放,戎信大师头顶冒出一股暗红色的血光融合进蓝光,形成一条诡异的光团在孔雀羽周围盘旋萦绕,仔细观察那光团,似乎是一只张牙舞爪的五彩蜘蛛。
“你现在是他的主人,可以让他做任何事。”江小鱼退后一步,似乎怕与烟子太过接近,引起他的不良反应。“烟子,这个神将也许比神仙都厉害,你可要想好了。”
“我要让他杀死那个女人。”烟子咬牙切齿的说。
江小鱼点点头,没说话。
“我要让他杀死那个负心人。”
江小鱼沉思着,没说话。
“哥哥,可以吗?”
“是戎信大师杀人,与你和清洋家没关系。”江小鱼又退后一步,戎信大师的眼睛已经在关注他了;“你不能杀那个人,江家承受不起。江家村有太多的事等着你做,为了个男人,你折腾够久了,早应该明白,他的心不在你这里,再折腾也是惘然。我在村里旅游发展公司的帐户留下了五亿,在多会出事的,希望你用这笔钱把江家村变成重庆的后花园。还有,别在那些实业公司上投入一分钱,如果有人买就卖掉。你从小就比我精明,清洋家出路在哪里,希望你能好好想想。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到上海来找我。”
江小鱼又转身对江小龙说:“照顾好烟子,她如果有事,我会第一个杀掉你。”
说完,江小鱼纵身跃起,消失在栈道外的漆黑里。
烟子脸上的表情阴晴莫辩,猛一咬牙抬起手臂指着山顶道:“去,杀死那个女人。”
戎信大师咽喉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身体灵猫般跃起,攀着栈道上方的岩壁冲向文峰观。
虽然听不懂烟子的话,但戎信大师如今只是个傀儡,与烟子心意相通、与虎纹彩蛛联系紧密的傀儡;自然能感受到主人心里浓重的恨意寄托之人在哪里。
文峰观后院,道旗高帜,火烛飘摇。
木长老身披八卦仙衣,脚踩七星补手持桃木剑,在厢房外的院子里摆开香案升坛做法。
曲奇扮作道童,手里捧着一柄佛尘立于香案后。
祝童守在厢房门外,何仙姑在房内看护叶儿。
尹石风不知去哪里了,他救下何仙姑和叶儿后一直没有回来。
子时刚到,一大片乌云拢住刚到中天的残月。
前院传来大黄激烈的吠叫声,真元道长被惊动,跑去希望能制止大黄,却没想到被咬了一口。大黄处于极度恐惧之中,在文峰观内四处乱闯,最终躲到祝童脚下。似乎在它看来,这个可拍的人身边是最安全的所在。
厢房里,叶儿安详的躺在床上。
她胸前的衣衫被解开,祝童用鬼门十三针锁死了她所有的感知,包括触觉与痛觉神经。
叶儿额头印堂穴上插着一枚细细的绿色木刺,木刺的上部抖动着,并微细的移动着角度。
这是定神针,何仙姑的任务就是保证定神针不被弹出,每过一段时间在针尾滴注酒液,以本身真气炼化充入针体。
叶儿的情况可算是危险之极,加持了血咒的虎纹彩蛛最难对付,从子时开始蠢蠢欲动,并且开始吞噬玉枕穴周围的精血,逐步壮大实力。这枚定神针就是为了压制虎纹彩蛛,针尖正对着虎纹彩蛛的背部,针芒处隐约发出一道绿线控制着它成长的速度。
泥丸宫在脑内,叶儿如今的状况已经很糟糕了,稍有闪失,怕会造成终身遗憾。最后不得不同意木长老的意见。
木长老的办法很原始,解铃还须系铃人,先制住降头师,断绝外部操纵虎纹彩蛛所有可能,然后再想办法把虎纹彩蛛引出玉枕穴。只要离开脑部,降服虎纹彩蛛就安全多了。
医不自医,事关自己和亲人,难免会患得患失。
如果被降头的不是叶儿,祝童至少有三种对付虎纹彩蛛的办法,最直接有效的就是用胸中怪异的血球强行炼化它,那家伙闲来无事总折腾小骗子,害得他近期勤修苦练,却毫无进境,所得都被它毫不客气的吸纳了。
一阵山风吹来,将圣坛顶部的阴阳旗吹得烈烈作响。
祝童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蝶神报警了,有个可怕的东西正在快速接近。
尹石风在大殿屋脊上现身,凌空而立低啸一声,细剑直指殿后:“来了。”
有人从文峰寺后面来!文峰之名得自峰尖峭如巨笔插天,峰顶面积并不大。文峰观背后更是陡峭的悬崖峭壁,下面就是滚滚长江。对手竟然从那里上来了,看尹石风的架势,好像速度还非常之快。
大黄缩得更小了,头埋进身体下,屁股冲着文峰寺后,尾巴夹紧在股沟内,似乎它根本就长没那东西一般。
祝童的危机感越发急切,他能感觉到叶儿正面临巨大的危险,可偏偏不知道哪里有漏洞,急切间顾不得多说,一头闯进厢房。
何仙姑也正在焦急,她如今周身香汗淋漓,正拼命催动真气试图要将定神针留在叶儿印堂穴。她已经放弃用定神针压制虎纹彩蛛的第一选择,能保证定神针不被弹出已然不错了。
叶儿的眼睛刚刚挣开,瞳仁暗红如血,四肢激烈的抖动,在努力从束缚中挣脱出来。
祝童抽出凤卓青羽,想要以术字协助何仙姑。
“轰隆!”一声,房间里砖石乱飞烟雾弥漫,厢房的后墙上被撞出一个大窟窿。
戎信大师出现在缺口处,他右臂鲜血淋漓,双目赤蓝,刚才的撞击虽然伤了右肩,但似乎没给他带来疼痛,只是被巨大的反作用力冲级,一时有点恍惚。
祝童第一时间抱住叶儿滚到地上,刚把叶儿护在身下,砖石灰尘就落下来,砸得他背后剧痛。
何仙姑慢了半拍,但也很快反应过来,轻叱一声纵身跃起,左腿在空中旋转半周,踢向戎信大师面部。
“呵呵!呵呵!”戎信根本就没有躲闪,等何仙姑的脚尖踢中鼻梁才挥出一拳。
这一拳,正打在腿窝位置,何仙姑根本来不及反应身体就飞了出去,并撞破厢房的轩窗跌到院子里。
何仙姑已经站不起来了,她的左腿下肢骨骼明显被那一拳击断了。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所有人都没想到对手竟然放着大路不走从最危险的悬崖峭壁摸上来,更没想到他会选择击破厚厚的墙壁,强行闯进叶儿所处的厢房。
尹石风带着一道寒光冲进厢房,很快就与何仙姑一样,倒飞着从轩窗跌出来。
曲奇紧接着冲进去,他没有马上被打出来,却也只支持了三招就被踢了一脚,顺着厢房门,球一样滚到院子里。
尹石风进入厢房的瞬间就看清了局势,细剑爆出万点华光,将神秘人的全身罩进去。
神秘人呵呵笑着,不躲不闪,一拳击来。
尹石风在空中闪身,细剑先是点中神秘人的右眼,接着刺进他左胸;他刚要抽剑就被一只铁拳击中肩膀。
尹石风没有选择硬抗,而是顺着对方的拳势倒飞泄力,总算没有被打断肩骨。可这一拳击实在太厉害了,震伤了周围大穴,短时间内一口真气却再也提不起来了。
曲奇的状态最好,也是最倒霉的一个。
他攻击的目标是对手的下盘,佛尘第一时间缠住了戎信大师的右脚,并发力抖出柔劲。一般情况下,即使是个碗口粗的木桩也禁不住他这一抖。
可这次,佛尘似乎缠在铁柱上,柔劲发出如泥牛入海,对方没有移动分毫,反噬的力量却顺着佛尘传来。
曲奇很识相的丢开佛尘,紧接着使出一记阴损之极的狠招:猴子摘桃。
说起猴子摘桃可大有讲究,不管是名门正派或邪魔鬼怪都会把这一招当成反败为胜的杀手锏,不到危机关头或性命攸关之时不会轻易出手。话又说回来了,即使有千般理由,用猴子摘桃扭转战局也要落下口舌,并非什么值得夸耀光彩的事。
曲奇以为,如今祝童生死未卜,正是危急关头;且对手是如此强悍,他一定接不住对手的反击,也算性命攸关之时;正是用猴子摘桃反败为胜扭转战局的时候。
所谓的猴子摘桃,摘的不是桃,而是对手的下身阴囊。
曲奇的确摘到桃了,可在他指间发力的同时,他的背部被重重地踢了一脚,就昏头涨脑的滚出来了。
也算他基本功扎实,逍遥谷的柔功厉害,曲奇站起来吐了口血,看样子短时间难有再战之力。
木长老眼看着何仙姑、尹石风、曲奇一个接一个被打出来,心里的波澜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来的究竟是什么人!何仙姑是他亲手调教出来的;尹石风刚战胜江小鱼,可算汉水尹家几百年最杰出的弟子;曲奇是逍遥谷曲老亿推出的高手,在擂台上已经表现出不俗的实力。
如此豪华的阵容,即使对上江湖第一人索翁达活佛也不会如此狼狈,更不用说他们都是在三两招或一招之内被打出来的了,并都受了不轻的内外伤。
那完全是神,而不是人的力量所能达到的境界!
更大的问题在于,文峰寺内外如今已经没有可用之人,祝童与苏小姐的命运只能靠他自己。
“呵呵!呵呵!呵呵!”厢房里传出阴冷的笑声,里面那个神秘的家伙正在移动。
尹石风与曲奇面面相觑,他们想再冲进去,却是有心无力,如今连能站稳都感觉吃力,进去与找死没什么区别。他们都知道一力降十会的道理,可也都不太相信世上真有那样的人。
如今信是信了,心里的疑惑更多。那,还是个人吗?根本就是一招换一招,一命换一命。
“起神火!”木长老大喝一声,神坛上爆出一团烟花,将整个神坛点燃。
霎时间,文峰寺内后院亮如白昼,厢房的轩窗和房门都被先后撞破,光芒所到,里面的景象把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们看到,厢房里所有的家具都被打的粉碎,祝童如一道虚影般绕着一个神秘人旋转,叶儿不知在那里。
神秘人装扮奇特,最奇怪的是头顶上的那根枚光华四射的孔雀翎。祝童手里有个一大一小两个光点,每一招都试图攻击孔雀羽。而那个瘦小的神秘人招数很简单,对身上所有的部位都不在意,只避免孔雀翎受到攻击。
厢房轩窗下站起一个身影,那是叶儿,神秘人忽然放弃祝童走向叶儿,并举起铁拳。
何仙姑和曲奇同时惊叫一声,他们都领教过神秘人的厉害,叶儿被如果被这一拳击中……
祝童出现在神秘人和叶儿之间,一把拉住叶儿。
尹石风和木长老的惊呼再也忍不住了,祝童已经避无可避,如果中了这一拳必死无疑。
可是,又一个不可能发生怪异的事情发生了。
手无缚鸡之力的苏叶竟然抱着祝童,并鬼魅般原地旋转一周,用自己的柔弱的后背迎向神秘人的铁拳。
烟子的身影出现在缺口外三米的地方,看到祝童和叶儿争着去承受戎信大师的铁拳,不禁发出一声幽长地叹息:两个傻瓜。
她自问,如果自己遇到同样的情况,不会有此般视死如归的勇气。
可是,血咒如铁有去无回,戎信大师变成神将后,唯一的信念是杀死苏叶。
烟子不是降头师,不懂怎么收回指令,无法做出任何改变。
说时迟那时快,何仙姑再也忍不住,右腿点地、拖着断腿纵身冲进厢房,手舞玉如意击向神秘人头顶的孔雀翎。
曲奇也从大门滚进去,虚嗒嗒的又使出一招猴子摘桃。
这是有去无回的两击,无论有效与否,他们都不可能有力量全身而退。
神秘人对他们的行为毫无感觉,铁拳夹杂着呵呵冷笑砸向叶儿的后背。
祝童已经没有时间和空间再做动作,只能一咬牙,闪电般探出左手抓向神秘人头顶的孔雀翎。
孔雀翎蛇样缠绕住他的左手乃至半个手臂,妖艳的红蓝光环如电花飞舞。
“嘭”的一声闷响,院子里众人看到一股血箭从叶儿口中飞出轩窗;接着,房间内劲气横流烟尘大起,两人就不见了。
烟尘落时,只看到神秘人呆呆的趟在地上,头顶没了孔雀翎,他似乎也变成了个木头。
何仙姑的玉如意堪堪击中神秘人的额头,砸出个血洞。
曲奇的猴子摘桃也捏到了神秘人下身,这次入手的感觉十分柔软,他还没来得及发力,神秘人就倒下了。
墙外悬崖边,烟子惨叫一声,捧着胸口瘫软倒地。
江小龙闪出,抱起她几个闪身消失在夜幕下的黑暗中。
神坛上的神火灭了。
祝童颤巍巍站起来,表情痛楚的双手抱胸,靠在残破的轩窗上喘息。
孔雀翎不见了。
第二十七卷 虎踞龙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