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面具

蘑菇

都市生活

车过徐州,窗外的颜色方始变化,绿色更翠,更多水润光泽;沿途村庄建筑的格式也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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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教授

凤凰面具 by 蘑菇

2021-9-19 21:31

  时间倒回到五十分钟之前。几乎是同样的对话出现在另一通电话里。
  百里宵约田旭阳的时间是下午四时四时五十分。
  下午四点,是祝童为百里宵设立的最后时间。
  在百里宵给田旭阳打电话之前,四时零五分,祝童拨通了百里宵的手机。
  “我是李想,‘神医李想’。百里先生,今天晚上忽然有空,想去您的赌船上散散心,可以吗?”祝童轻松地说。
  “欢迎之至。您是一个人还是……”百里宵的声音也很正常,至少祝童没听出半点与以往不同的地方。
  “不是为了招待朋友,谁会去你哪个销金窟?百里先生,我带两个朋友去。”
  “谢谢捧场,七点三十分,游艇码头见。”
  “七点三十分,游艇码头,不见不散。”祝童轻松地答道。
  挂断电话,祝童对萧萧道:“通知王警官,马上到我这里来一趟。还有,告诉秦掌门,就说晚上我要用船。”
  萧萧小跑着出去了,祝童走到窗前,默默地想心事。
  今晚曲奇要随他上赌船,望海医院这边就只能托付给王文远操心了。
  祝童虽然表面上只带曲奇和秦可强两人,暗中却有十二位来自逍遥谷和石旗门的帮手。他们之中有四位混进上船赌博的人群,另外八位驾驶着游艇远远跟着赌船。一旦船上发出信号,或者每半小时一次的联络中断,他们就会冲上赌船。
  千门不是个强势门派,能打的就那几个,从力量对比上,祝童这边并不落下风。他现在是江湖就会召集人,百里宵不会选择硬碰,即使他之前有过什么小动作,祝童以为自己只要上了赌船,百里宵也就只能选择中立了。
  “我也要去。”叶儿安静地坐在办公室一角看书,很自然地要求道。那样子,好像要求男友带自己去参加的派对。
  秦缈的情况已经进入稳定期,祝童曾试图说服叶儿回祝福山庄,可叶儿总是笑而不答。
  “唔……”祝童有点拿不定注意。
  叶儿是个心里有主意的女孩子,这样要求一定有她的道理。可是这次要去对付的是来自欧洲杀手集团的刺客,危险性很大。
  “我觉得,这次有危险。”叶儿合上书,走到祝童身前,拉住他的手;“我刚才听到你说‘不见不散’,心里忽然一疼。你是我的老公,我答应过夫人要好好照顾你。那种感觉来自这里。”
  叶儿的左手放在心口,她上身是件白色纯棉短衫,领口的两颗纽扣未系,这个动作很是有些诱惑;可她这个动作在祝童看来却代表着白蝶神感受到危险。
  祝童相信叶儿,更相信蝶神的直觉。台风经过的这几天,他们有大把的时间相互厮守。红蝶神在叶儿和白蝶神的帮助下状况好了很多,两对翅膀已然长齐了。它对祝童也不在抗拒,只是还很虚弱。
  “是来自那些蜂?”祝童问。
  “也许吧,我不能确定。它很不安,它似乎知道你要去什么地方。”
  “那可是一艘赌船啊,叶儿……”
  “我现在已经不是警官了。”叶儿抬起头与祝童对视着,眼里溢满柔情。
  “好吧,我们一起去。”祝童轻轻揽住叶儿轻软的腰肢,这次,叶儿没有拒绝也没有抗拒。
  敲门声不合时宜地想起,惊散了难得的温馨。
  “老板,您不该这个时候叫我来。”王文远看到叶儿眼角的微红,心里很不是滋味。
  祝童示意他在自己对面坐下,说道:“晚上我要出去一趟,曲奇也跟我走,医院这边就交给你了。”
  “包括斯内尔病房?”王文远问。
  “我会在斯内尔病房外留下四个人,王警官暂时接管病房以外的所有区域。”
  “你要出去多久?”
  “很快,午夜之前……最迟明天清晨。”
  “叶儿跟你去?”王文远看向叶儿。
  “我们一起去。”叶儿微笑着答道;“这里就麻烦你了。”
  王文远心里暗叹,果然是一场自作多情,叶儿心里真的只有“神医李想”,现在,完全是一副老板娘的做派。
  “老板,你说过下午会有个惊喜。你们是去迎接那个惊喜吗?”王文远不甘心,又问道。
  “只是有一些线索,所以我要亲自去看看。放心吧王警官,如果有惊喜的话,不会忘了你的。”
  王文远看看叶儿,忽然道:“我现在就联系朋友来帮忙。苏姐知道的,张队和孙警官的小组就在医院外围,只要你同意,我可以请他们进医院。张队是神枪手,擒拿术在市局防暴队无人能敌。孙警官胆大心细,是市局正在培养的谈判专家和痕检专家。老板,有他们在,没人能冲到斯内尔病房内。我要求与你同行。我有执法权,有我在你和苏姐身边,对你们只有好处。”
  王文远断定江湖道发现了书斋那些人的踪迹,祝童是要去掏对方的老窝。这种情况,他这么能缺席?
  他更想说服祝童,把消息通知警方,让警方去派人去抓捕那些人。可他也深知警方的工作程序,对付书斋派出的职业高手,警方一定会很慎重,只前期的布置就会惊动很多人。或许等一切布置好了,对方早就消失了。
  “谢谢你,文远老弟。”祝童有点感动,王文远的要求与其说是为了帮他,不如说是不放心叶儿的安全。
  这样也好,有位警官在身边,很多事都好办些。
  “别叫我老弟,叫我王警官……或者小王。”王文远生硬地顶过去。
  祝童与叶儿相对无言,这个王文远……
  千门的旗舰赌船“未来公爵”号游轮,百里宵放下祝童的电话,走进一间豪华船舱。
  房间里的三个白人正凑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杀手哈克抬起头,不满地说:“你应该先敲门。”
  百里宵没有理会他,对坐在中间的那个老者道:“杰瑞斯,他发现你们了,我刚接到他的电话,他晚上要上船。你们最好马上消失,越快越好。我已经准备好了一艘快艇。”
  “太好了,只要他敢上船就死定了!我要在这里干掉他。”哈克呲牙道。
  “你不是他的对手,在他面前,你没有出手的机会。”百里宵不屑道。
  “他要来……我想,我们应该尊重主人的意见。”杰瑞斯伸出带着雪白的手套的手,“我很抱歉,百里先生,给您添麻烦了。”
  “梆梆梆!”有人在敲船舱门。
  百里宵过去开门,门外是一位精明干练的千门弟子。他没有进来,在百里宵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递给他一只手机。
  百里宵回头看看,接过手机走出船舱。
  过了十几分钟,百里宵回到船舱,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杰瑞斯在未来公爵号上服务五年了,他是书斋的一名资深“教授”,从摩洛哥来到上海也是迫不得已。
  书斋旗下的杀手不值钱,“教授”才是它的宝贵财富。
  大部分的杀手都是些头脑简单的亡命之徒,他们只为钱卖命。只有那些在连续多次行动中取得优异成绩的杀手,并得到“教授”的欣赏,才有机会作为“教授”的助手接受更高级别的训练,或许会在几年或十几年后成为一名“教授”。
  同一时期只能有四位“教授”是书斋的传统。
  每位“教授”身边都会有三到五位助手,他们是“教授”的学生,老“教授”退休后会从他们中选择一个作为接班人。
  可以说,书斋的每个“教授”的双手都沾满了鲜血,至少有十条人命直接或间接死在他们手上的。
  杰瑞斯就曾是书斋的“教授”之一。
  五年前,著名瑞士银行家去摩洛哥度假,后来被发现死在房间里。警方验尸后发现他死于一种古老的混合型毒药:月落蔷薇。
  月落蔷薇历史可追溯到黑巫师年代,据说是以紫杉汁、红水仙根须、相思豆、蝙蝠血、蔷薇花蕊为主药,配合几种不知名草药秘法炼制的一种无色无味的白色晶体。月落蔷薇的神奇之处在于,它必须混合到酒类之中毒性才能被激发;服下后不会马上发作,也不会有任何不适感,服用者通常会在睡眠状态下安静地离开这个世界。
  警方通过赌场的监控设备发现了扮成侍者的杀手,并抓住了他,杰瑞斯不得不离开摩洛哥来上海避风。
  以他的年纪和资历,原本已经可以退休了。事实上,他在上海这五年过得相当安逸,大家也似乎默许了他事实上的退状态。
  书斋近些年的生意很不错,甚至还接到一些国家的特殊组织的委托,把他们不方便做的事交给给书斋。可在现在的社会环境下,监控设备简直无所不在,书斋的人员损失也相当大。
  特别是上一年度,连续三个小组在完成刺杀任务后被国际刑警组织或当地警方击破,经验丰富的“教授”严重紧缺。正是种背景下,书斋接到了刺杀“神医李想”的订单,杰瑞斯正好在上海附近的赌船上。
  书斋最高委员由三位“博士”组成,他们中的两位亲赴上海,说服杰瑞斯出山主持这次行动。
  经过这么多年的磨合、演变,“博士”与书斋的老板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了,他们更像是“教授”们的经理人。每次接到一份订单,研究目标的是“教授”,制定行动计划的是“教授”、挑选执行人也就是杀手的“教授”、开价的也是“教授”。
  委员会的“博士”只是在“教授”和下单人之间扮演个沟通媒介的角色而已。
  赌船是个消息满天飞的地方,杰瑞斯与赌船上的千门弟子相处的都不错,他甚至还半真半假地收下个千门弟子做徒弟,就是坐在他身边的那个年轻人。
  年轻人姓孙名重,以前只是千门在赌船上打杂的低级帮众。他有不错的学历与天赋,勤奋肯吃苦,可社会财富分配的高潮已过,他这样不甘心一辈子屈居人下、有一颗炽热的野心的年轻人没有多少机会。久而久之,他走上了作为小老千一条混迹江湖的歧路。
  江湖路并不好走,特别是对于孙重这样没有师承、没有依靠的小人物。前些年也算是受尽磨难,不得已才投身千门,在“未来公爵”号上看场子。
  正是因为有这种经历,孙重凭着一口还算流利的英语小心地接近杰瑞斯,在得到杰瑞斯赏识后,对杰瑞斯格外衷心,对杰瑞斯的古典的绅士风度万分崇拜。在他看来,不入流的赌术在杰瑞斯手里变成了一种优雅而不无诗意艺术。
  这几年他也从杰瑞斯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百里宵看在眼里,对孙重还是相当满意的。
  百里宵万万没想到,孙重不仅从杰瑞斯那里学到了赌术,还学到一身别的本事。
  通过孙重、杰瑞斯知道“神医李想”是个厉害角色,对付这样的人需要万分小心。他同时也知道千门掌门百里宵对祝童很是不满。
  杰瑞斯的眼光与经验都十分老道。他对这笔生意开出了五百万美金的高价。
  书斋历史上超过五百万美金的天价订单也有几个,可杰瑞斯对祝童这样“小人物”开出这样的高价却让两位“博士”十分意外。更让他们“意外”的是,客户竟然接受了杰瑞斯的开价。
  按照公平的原则,这笔生意如果做成,杰瑞斯“教授”少说也能挣二百万美金,干完这一票他真的要退休了。
  百里宵在祝童帮助下赶走独臂海盗,却也不可避免的流失了一些精英成员,可谓元气大伤,现在还没有恢复过来。
  这几年拼命为千门寻找可以帮忙的“贵人”,他对千门的控制力只能算一般。
  以前是田旭阳,现在是一位来自京城的许公子,也就是那家温泉高尔夫球场的幕后老板。
  许公子与百里宵可谓是一拍即合。
  许公子年愈三十,无意仕途,对赚钱也没什么兴趣,最大的爱好就是吃喝玩乐。过去曾在娱乐圈捧过几位女明星,最近两年淡出那个圈子热衷于赌博,玩的还相当不错。是“未来公爵”号上的常客,几乎每月都要来几次。
  百里宵经过多次试探,与年前向许公子提出投靠的意向。
  没想到许公子哈哈大笑,说他早就看好“未来公爵”号赌船,只不过一直碍于田旭阳的面子,不好意思夺人所好。
  百里宵登时出了身冷害,他早知道不少人在暗中觊觎“未来公爵”号,没想到许公子也有这个心思。幸亏自己投靠的早,如果神通广大的许公子真的动手,以千门的力量根本就没有多少招架之力。又不禁庆幸他与田旭阳之间的恩怨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田旭阳可不会对外人说百里宵对他的两次背叛。
  让百里宵没想都的是,许公子比他的胃口还要大,声称有意在国内建一个可媲美澳门的娱乐之都。不只要有赌场,还要有跑马场、跑狗场……反正是只要世界上有的都要搞。
  许公子已经选好了一座离岛,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到处活动,争取早日拿到许可。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百里宵最近十分低调。
  王文远判断的不错,祝童确属于高风险人群,他在上海这几年得罪了不少人。
  百里宵自诩谋略过人,长于算计,年轻时也是个心高气傲之徒。岁月虽然磨去了他表面上的峥嵘,心里却一直对两次被祝童算计耿耿于怀。
  哈克在上海躲不住了。
  警方与江湖道都在寻找他,整个上海都在天罗地网的笼罩下。他一个特征明显的欧洲人躲在哪里都不安稳,杰瑞斯只好让孙重把他接上赌船。
  杰瑞斯只好找百里宵摊牌,说自己是书斋的“教授”,这些来上海是为了避风头。现在有人下订单对付祝童,哈克就是他手下的刺客。
  杰瑞斯对百里宵说,他很感激百里宵这些年来对他的照顾,这件事应该让百里宵知道。如果怕千门受牵连,他可以带着孙重和哈克离开“未来公爵”号赌船。
  百里宵从未听说过书斋,可他以为祝童也该受点教训了。许公子曾带百里宵见过范西邻范市长,听他们谈论“神医李想”的口气,似乎都想把他赶出上海滩。
  况且,杰瑞斯还答应,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将把他所掌握的所有赌术无偿留给千门。
  百里宵想,可有许公子撑腰,哈克上赌船也没什么人知道,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为了小心起见,百里宵约了田旭阳,这样,一旦有事自己也多条退路。
  可是,这一切在十分钟内改变了。
  百里宵一连接了数个定位电话,每接一个脸色就难堪几分。
  先是八品兰花的柳依兰与五品石旗的秦可强,接着是蓝湛江;他们都要来赌船“玩玩”。
  道宗山水道观主持打电话来,说是道宗长老火长老现在山水道观,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话,请百里宵务必留说一声,千万不要客气。
  金佛寺无处大师打来的,说一品金佛的无虚大师以及四位罗汉僧刚到上海普贤寺,随时可以去“未来公爵”号上近距离体验一番红尘之苦。
  就连退出江湖道的清洋家掌门烟子小姐也来凑热闹,说晚上有空的话可能会上赌船潇洒走一回。
  百里宵知道这次麻烦了,来的这些人无疑都不是来闲逛的。没来的一品金佛的无虚大师和二品道宗的火长老,两位明显是在威胁他三思而后行、“未来公爵”号停在距离游艇码头不远的近海,百里宵知道,即使他现在让杰瑞斯和哈克离开也已经晚了。
  千门当然接到了追风令,出现如今的局面,肯定是有人看到哈克上船了,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告诉祝童,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杰瑞斯当然看出百里宵心底的懊悔,他从未在这张似乎永远都沉静若水的脸上读出过这般惶然的表情。
  “百里先生,是否他的到来让您为难?”杰瑞斯指着哈克,用生硬的中文说;“没关系,他随时可以消失。我的意思是,他可以彻底消失。”
  彻底消失的意思当然是干掉了。杰瑞斯的话让百里宵心里一亮,眼前豁然开朗。
  是啊,祝童只知道哈克上了赌船,应该还没发现杰瑞斯是书斋的“教授”,是刺杀行动真正的发动机;只要找不到哈克,自己就用不着怕什么。
  偌大一艘赌船,以千门的底蕴,让一个消失简直太简单了。
  可怜的哈克根本听不懂汉语,还眨着一双凶光四射的眼睛,随时等候“教授”的吩咐呢。
  杰瑞斯很自然地走到吧台前,才酒柜顶部摘下两只晶莹透彻的高脚玻璃酒杯。似乎是为了审视酒杯是否干净,杰瑞斯将它们举到眼前,对着灯光仔细观察了片刻杯体反射处的光弧,满意地点点头。
  “哈克,想喝点什么吗?对了,我应该称呼你为凯特尼斯,那里有本不错的书,《饥饿游戏》,主角的名字正是凯特尼斯。我想,这一次你要唱独角戏了。客户不希望现在就要他的命,只是想让他感到恐惧。威士忌可以吗?我建议你试一下枫丹白露的夕阳,一种很男人的鸡尾酒。我可以给你调一杯。很简单,先加一盎司苏格兰威士忌,半盎司墨西哥朗姆酒。啊,还需要一点来自枫丹白露的香槟。味道相当不错。喝一杯,带着那本书回到你的房间舒舒服服地睡一觉。我需要准备个计划,今天晚上一定是个难得狂欢之夜,很多事等着你去做呢。”
  杰瑞斯端着两杯荡漾着金黄色夕阳色彩的液体回到沙发前,随手递给哈克一杯。
  哈克刚看到在沙发的另一边有本书,他接过酒杯喝了一小口,皱着眉头道:“酒的味道有点怪。教授先生,我觉得它离开酒窖太久了。摇摇晃晃的游轮和糟糕的海风对它的影响相当大。”
  “是吗?我觉得它本来就是这个味道,那淡淡的咸味属于月落蔷薇。”杰瑞斯温和地笑笑,耸耸肩道:“对不起,我很抱歉。希望您在上帝面前不要有过多地抱怨。”
  哈克吃力地站起来,抬起手臂指着杰瑞斯,然后就重重地摔到地板上。
  百里宵大吃一惊,他一直在很仔细的观察杰瑞斯的每一个动作。以杰瑞斯的身材保持的相当不错,在他这个年纪是很少见的。无论是在赌桌上发牌或是在餐桌上吃饭,都如他刚才调酒时一样,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的稳定而准确,没有任何花销的地方,却蕴含着一种令人感觉很舒服的内在节奏。
  现在百里宵知道了,那是坚持不懈的训练的结果。“未来公爵”号上当然有健身房,杰瑞斯是那里的常客。
  哈克也一样,却丝毫没有发现他是什么时候把那种叫“月落蔷薇”的毒药放进酒杯里的。他听说过“月落蔷薇”的凶名,虽不甘,也只能慢慢闭上眼睛。
  孙重把哈克扶起来,放到沙发上。他现在的样子就像一个酗酒的醉汉。
  “百里先生,您要尝尝吗?”杰瑞斯举起另一杯,含笑看着百里宵。
  “当然。”百里宵接过来,轻轻抿一口;“味道不错。枫丹白露的夕阳,很有诗意。”他很放心,杰瑞斯不敢向他下手,要不然,他根本走不出这间船舱。
  杰瑞斯翻翻哈克的眼皮:“很抱歉,朗姆酒能激发出月落蔷薇的激情,让它变得暴躁而冷酷。如果只是威士忌,你也许还有时间享受一顿丰盛的晚餐,或者还能有时间洗个澡,干干净净地离开这个世界。老板,请原谅,他知道我的身份,我不能允许他落到警方或者别的人手里。如果您同意的话,把他丢进海里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酗酒、失足落水……真是个令人遗憾的悲剧。我想,上海没人从他身上发现什么。”
  “那都是小问题。”百里宵喝完了枫丹白露的夕阳,挥挥手道:“我想知道的是,你准备怎么多付那个人。”
  “未来公爵”号赌船上有多个地方可以人不知鬼不觉地把哈克丢进大海,只要没人看到,哈克如果没有葬身鱼腹,两天以后才有可能浮上海面。那个时候,即使被人发现也与赌船没什么关系了。
  “瞧,我又接到个订单。”杰瑞斯拿起那本《饥饿游戏》;“一本很没什么深度的作品,刚好能满足处于青春期的孩子们队为止与恐惧的苛渴求。客户还不想要那个人的命,但希望能让他感到恐惧。这可真是个难题,您有什么建议吗?”
  “别在我的船上搞事。”百里宵丢下酒杯,板着脸道;“你是我花高价请来技术总监,我需要一个有职业素养的杰瑞斯。等这件事平息后,留下我需要的东西,你随时可以离开。”
  “我们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杰瑞斯看一眼孙重,孙重站起来知趣地离开了。
  “百里先生,我知道你和他的关系并不融洽。请相信,我丝毫没有挑拨的意思。我只陈述我所听到的、看到的事实。据我所知,‘神医李想’以前只是个小角色,至少与您的千门比起来,他所在的组织、那个叫‘祝门’的帮派算不得出色。可他现在是个大人物,据说能决定一些很厉害的大帮派的命运。我一直对东方古老而神秘的文化充满好奇,这是我到上海来的原因之一。我很奇怪:为什么是他而不是别人坐那个位置?以千门的实力,为什么不能跻身那个‘八品江湖’之列?您为什么不能成为‘召集人’?虽然不理解其中的文化内涵,但我认为,有一个规则是全世界都必须遵守的。”
  “什么规则?”百里宵注意地听着。
  论实力,千门的实力不仅比祝门雄厚,新晋升入八品江湖的汉水尹家更是没有与千门比肩的资格。
  论底蕴,千门怎么也是流传千年的古老门派,至少比石旗门和梅苑要来得深远。在八品江湖创立之初,千门就是其中之一,被尊为四品千门。
  论门派名望,靠出卖皮肉生存的八品兰花的名声应该更不堪些。
  百里宵也有过那样的念头,他如果能坐上江湖酒会召集人的位置,没人敢如今天这般公然威胁自己,好多事都会变得简单多了。可现在的千门与江湖各派的交往着实有限,江湖道的大佬们似乎都不怎么看得起千门。他就是有那个心,也无处用力。
  “利益决定一切。”杰瑞斯淡淡地说;“在我看来,您不是位合格的领导者。您的优点很明显,胸怀大志,睿智敏锐,坚韧而有耐心。但是这些对于领导一个帮派来说是远远不够的,我认为您最大的弱点是过于保守,缺乏成大事者所必须的锐意进取的勇气。当然,我并不赞成无谓的冒险。帮会就如一个公司,只有前进和回退两条路可走。如果您一直谨小慎微下去,您和您的帮会的实力与凝聚力将被岁月一点点地消磨掉,注定要走向没落。说句冒犯的话,独臂海盗虽然失败了,可我认为他很有魅力,他能激发出手下的激情与梦想,认为跟着他去冒险是很有价值的。您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独臂海盗用一只虚无的利益之箭击中了他们心里最隐秘的部分。那是一位的合适领导者必须具备的素养。遗憾的是,那是您所不具备的。如果我是您,会选择做的他的助手而不是毁掉他。”
  杰瑞斯说完,很是感慨地叹息了一声;又道:“‘神医李想’如果坐在您的位置上,您的帮会现在至少会有五艘这样的赌船。他最大优点是敢想敢干。”
  杰瑞斯说话的态度里多少有些轻蔑,百里宵对此并不在意。他能理解这种轻蔑的含义,那是一位经验与学识都堪称丰富的大师在与处于同一水准的朋友或同行交流时自然而然流露出来,没有蔑视的意思。
  “杰瑞斯,你的意思是,为了千门的未来,我需要将我的位置让给……年轻人?”百里宵微微颔首,问道。
  正如杰瑞斯所说,现在的千门确实有暮气沉沉的感觉,这与他的性格与行事风格有直接的关系。培养继任者是每一位千门掌门的使命,独臂海盗就曾是其中之一,可惜,他缺乏等待的耐心,选择了背叛。
  “您当然可以拥有现在的一切。这里需要改变;”杰瑞斯指指自己的脑袋:“您必须把帮会看成是一项事业去小心经营,而不是属于哪个人的财产。”
  “该怎么做?”
  “第一,将您的手下当成合作伙伴,邀请他们分享您心中梦想并与您一起努力完美它,为了它能早日实现而努力。当今的世界与过去完全不同,吃饱穿暖已不是什么问题。一个帮会必须拥有共同的理想,那是它存在的意义与灵魂。如果将您的帮会看成一个公司,您现在既是董事长也是总裁,您的帮会没有董事会。独臂海盗之所以背叛是他看不到希望。如果他是董事会成员,想必就不会选择冒险一搏了。第二,让您的帮会成为一个任何人都不敢轻视的帮会。这一点很重要,也很难。您的帮会需要一位或更多的令人尊重的强者,我知道您有不凡的身手,而您过去的谨小慎微看来就像一个怕事的懦夫,没有人会尊重一个懦夫,没有人愿意追随一个懦夫。我想,您应该明白了。”
  百里宵两眼一闪,陷入沉思。
  “取代一个强者的位置,你首先要做的是找到他的对手,组成利益联盟。”杰瑞斯又道;“比较而言,杀死他就简单多了。”
  过了一会儿,百里宵抬起头轻声道:“杰瑞斯先生,如果我邀请您加入董事会,您不会拒绝吧?”
  “当然,我很乐意。”


江湖号外一:赌船风云
  三声悠长的汽笛响起,晚八点,“未来公爵”号赌船载着超过四百位兴高采烈的赌客驶向蔚蓝的海洋。
  赌船后不远处跟着一艘漂亮的游艇,游艇的甲板上坐着六位石旗门弟子,它以前属于蓝湛江,现在归祝童所有。
  台风刚过,又恰逢周末,今天的客人分外多,几乎可说是爆满。
  游轮上应有尽有,供各种餐饮食品、酒水饮料、娱乐健身、夜总会、游泳池……当然,一律免费。最能吸引这些“游客”的是船上那赌场。整整一夜,他们都能在那里享受一掷千金、跌宕起伏的快感。
  赌船未到公海不能开赌,赌船的营运部分请来上海著名的摇滚乐队,还有一群身材火爆的辣妹,在“未来公爵”号的甲板上奏响激情四溢的音乐,载歌载舞,烘托气氛。
  叶儿是第一次登上“未来公爵”号,她知道上海有这么一艘赌船是从警以后。有一次,黄海的母亲无疑中说起市局某副局长的事,叶儿才知道在上海附近就有一艘可媲美澳门赌场的赌船。
  尽管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赌船的豪华与奢侈还是让她很是吃惊。
  “未来公爵”年前才装修过,水一阁是赌船最好的包房,却显得很简朴。只是这种简朴在识货的人眼里,远比外面的金碧辉煌更为难得。博古架上有数的几件摆设、壁上挂的数张书画作品无不是价值连城的真品。
  房间的一角布置有红木神龛,青铜烛架上燃着两拄红蜡烛,青花香炉里燃着三只檀香,供奉在里面的那尊关公是唯一的金器。
  祝童与叶儿在五层,VIP赌室水一阁外的甲板上,迎着海风欣赏波澜壮阔的大海。
  这里也与以前不同,不大的空间里摆着十几盆奇花异草,中间是白色秋千架,更像是一个小型植物园。
  王文远带着四个人正在船上到处转悠,因为他,曲奇被留在望海医院。
  百里宵显得很配合。可越是配合,祝童越觉得不安。
  他心里断定,那个叫哈克的杀手肯定不在船上。他还能确定,这艘船上一定有书斋的人,要不然,以哈克在上海浅薄的近乎一张白纸的社会关系,如何能在赌船没有开门营业的时间上来?
  来之前,祝童与卡尔通过电话,询问书斋的情况。卡尔说,他知道书斋是个古老的杀手组织,可在他认识的朋友中并没有书斋的客户,对书斋的情况不甚了解。卡尔也提供一个重要的信息,书斋的传统里流淌着纯粹的骑士血液,它的重要成员一定是白人。
  “苏小姐,您是第一次光临的贵客,欢迎以后常来,对这里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请务必告诉我。”百里宵亲自捧着一只托盘走过来,托盘上放着两摞十枚金色筹码;“一点小小的礼物,请务必笑纳。”
  叶儿不知道该不该收,眼睛看向祝童。
  祝童拿起一枚筹码,筹码在他的指间变成了活物,欢快地上下转动着:“百里先生好大方啊,一枚十万,十枚一百万。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可没遇到这样的好事。”
  “因为那时候您还不是召集人。”百里宵很认真地说。
  “您真够诚实的。”祝童将筹码抛回托盘,对叶儿道:“收下吧,别辜负百里先生的一片苦心。”
  “谢谢您,百里先生。”叶儿微微点下头。
  百里宵脸上露出笑容,将托盘递给身边的侍者,等侍者退下又道:“祝师兄也是稀客,好容易来一趟一定要玩的尽兴。需要我为你们安排一下吗?田公子也来了,他和许公子就在隔壁。”
  “许公子是哪位?”祝童不明白,问道。
  “许公子啊,那是一位胸怀大志,声称要打造一个娱乐帝国的命门之后。”话音未落,柳依兰与青梅从水一阁内走出来;“许公子还是千门现在的背后老板,百里先生,我说的不错吧?”
  她们与祝童一起登上赌船,刚才去补妆了。
  “正是正是,柳大家应该能理解,做我们这一行不能没有靠山。”百里宵爽快地承认了。
  “祝师兄,许公子派头很大,他只玩金色筹码。”柳依兰说着,暗中向祝童使个眼色。
  明白了,许公子确实使大玩家,他不只接纳了百里宵,也向八品兰花旗下的夜店下过功夫。可惜,柳依兰不是百里宵,八品兰花的夜店也不是千门的赌船,没有依附许公子这样的强势人物的必要。当然,麻烦肯定是的有的,以八品兰花的实力与人脉,那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如果他们有兴趣的话,我没意见。”祝童答应了。
  他刚才驱动蝶神,没有感应到田旭阳身上的那只紫蝶,他现在是鹰佛的信徒了。
  “我这就去安排。”百里宵满意地点点头,就要转身退下。
  “请留步。”祝童叫住他,拿出一张哈克的照片:“请问百里先生,见过这个人吗?”
  百里宵接过去,仔细看看,摇头道:“没有,我们受到了祝师兄发出的追风令。千门自古一来就是江湖的一份子,知道规矩的。”
  “知道规矩就好。”祝童大有深意地笑笑,又道;“很久没见田公子了,我很期待他准备的‘惊喜’啊。”
  “许公子知道柳大家来了,他刚才就说要与您好好玩几局。”百里宵刻意忽略了祝童的“惊喜”,对柳依兰道。
  “既然来了,玩几局就玩几局吧。许公子是个赢得起也输得起的人,这样的对手谁都欢迎啊。”
  看着百里宵退出水一阁,叶儿蹙起眉头看向隔壁方向,想要说什么。祝童拉住她的手,轻轻摇摇头。
  叶儿这才想到,他们现在千门的赌船上,水一阁是最好的包房,内外肯定有不少的监控监听设备。她刚才想对祝童说,白蝶神感受到了来自那个方向的威胁,那只“蜂”就在隔壁。看祝童的样子,应该也感受到了。要不然,也不会说出“惊喜”二字了。
  可接下来祝童的话让叶儿很不安,如果有人窃听,那些话不是更不合适吗?
  “百里先生送给叶儿一百万筹码,追风令的赏格也是一百万。柳大姐,您认为这是巧合还是有别的意思?”
  “应该是巧合吧?我以为,百里先生精明过人,不会做那样的蠢事的。”柳依兰巧笑依稀地说。
  “我也认为他是聪明人,可柳大姐也知道,现在的江湖不比过去了。也许啊,人家早就想开了。”
  这个时候,门开了,百里宵引着一行五人走进来。
  前面是田旭阳,后面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剪裁合体的衣着简单中透着尊贵,看得出都是特别定制的精品。他身材高大、眉目清朗,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微眯的双眼似乎对什么都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百里宵正要开口,年轻人先一步上前拍着祝童的肩膀笑道:“李想,干的漂亮。我今天中午在欧美商会吃饭,那帮老外被你那招震的目瞪口呆。安东尼那样一呼百应厉害角色,一世英名,算是栽到上海滩‘神医李想’手里了。你也太恨了,没给他留下一点回旋的余地。不过我喜欢,那家伙就是欠抽的货。去年……算了算了,那首歌怎么唱来着?对,说也说不清楚。真漂亮,一招制敌,还是绝杀!我许虎这次服了,心服口服啊。李想,我比你大几岁,今后有用的到虎哥的地方尽管开口。”
  “这件事与我无关。”祝童谦虚地说。
  “当然与你无关,大家都知道。”对方哈哈大笑;“斯内尔夫人也是个妙人啊。”
  祝童不想在扯下去,道:“您就是许虎许公子吧,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啊。”
  “少来了,我刚才在隔壁都听到了;三分钟之前你根本就不知道我,这也怪我太低调了,跟你‘神医李想’没得比啊。”许公子这话让百里宵分外尴尬,他看似毫无心机,真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百里宵留啊。
  祝童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是我孤陋寡闻了,今后许公子有个头疼脑热的,一定要来照顾小弟的生意啊。”
  “不敢去,真的不敢去!过个三五十年,等我老到看到柳小姐这样的美人也提不起兴趣的时候一定去找你颐养天年。这不是我个人的看法,圈里人都认为,对我们这些人来说,‘神医李想’能不惹最好不去招惹,望海医院能不进最好别进。当然了,如果明天我被查出得了绝症,也只好写个遗嘱把一切都处理好,该捐的捐、该送的送。只留个三五千万,再乖乖跑到你那里挨宰。”
  许公子一番话让大家都笑起来,祝童没想到自己在许公子这样的人眼里竟然是如此形象;想必,他们知道不少“内部消息”,田旭阳也功不可没。
  这个时候,百里宵才有机会介绍大家认识。
  一番客套后,祝童已然看出来,许公子看似大大咧咧,却是个精明厉害的家伙。他敢拿柳依兰开玩笑,却对更为美丽迷人的叶儿显得很尊重。
  对于祝童来说,除了许公子、田旭阳,五个人中还有两个不认识,另一个认识的是蓝湛江。
  与蓝湛江站在一起的那个身材匀称的书生模样的人就是鹰洋投资现任总裁蔡玉仁,他一上船就拉着蓝湛江到另一个包房说话,与他们一起进来应该是巧合而已。
  田旭阳身后的那个叫云青的中年人……祝童有点捉摸不透,看上去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人,站在那里虽然腰板挺直,却眼光飘忽、手足无措、显得有些僵硬;可他身上有一种熟悉而陌生的东西。
  叶儿也在看着云青,不比祝童与红蝶神的糟糕关系,她与白蝶神之间可谓亲密无间,对白蝶神的情绪波动感同身受。自从云青走进房间,白蝶神就躁动不安,云青身上有让它畏惧的东西。
  叶儿暗中安慰白蝶神,轻轻碰了碰祝童。意思是让他注意,这云青就是无处大师说的人,也是那些“蜂”的主人。
  祝童笑笑,既然见面了,就没什么可怕的,未知才可怕!
  在没有见到云青之前,祝童一直想劝叶儿回祝福山庄,就是怕她被那些“蜂”伤到。看到云青,压在他心头几天的乌云一扫而空。
  田旭阳得意地拉过云青:“李先生,云先生是我的特别助理,他是你的崇拜者,今后可要多多照顾啊。”
  祝童伸出手:“云先生是世外高人,该照顾的是我啊。”
  “李老板莫要客气,我初来咋到,正……”云青故作大方地伸出手,两只手刚握在一处,就感到一寺绵热的气流从手心劳宫穴攻进来,顺着经脉迅疾而上。
  “轰!”的一声,他感觉两耳震响,那丝气息依然侵入百会穴。
  云青大怒,一甩手挣脱开来,退后两步指着祝童道:“岂有此理,你……”
  “我怎么了?原来云先生看不上我啊。”祝童拿出一方洁白的丝巾,轻轻擦拭右手。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不禁骇然。
  这云青本身并没有什么修为,可他体内的那只“蜂”却异常强大。祝童暗中使出的云丝缠劲,几乎已经制住云青了;可一股突然出现的针刺般尖利的力量将祝童的那丝真气戳破,云青才能挣脱出去。
  祝童也不好受,右手掌心劳宫穴被那股力量反噬,现在还隐隐作痛。
  田旭阳以为云青吃了大亏,沉下脸道:“李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云先生应该懂。”祝童收起丝巾,盯着云青道;“云先生果然与众不同,印堂暗藏瑞丽,两眼金光闪烁,为鸿运当头之兆。可惜……”
  “可惜什么?”云青忙问。
  “说句冒犯的话,以云先生的蒲柳之姿、承受不起这鸿运啊。金光锐利,强行纳入已伤了你肺经,正在侵入心脉。如果没有奇遇的话,云先生活不过三个月。莫说我危言耸听,云先生可以按按你的心口,是不是有针扎似的感觉?”
  “咳!咳!……”云青果然按按心口,忍不住咳了几声,近几天他确实觉得那里不舒服。
  他与祝童和叶儿不同,没有蓬麻功护体。鹰佛的《神兆经》原是为修为深厚的仁杰萨尊活佛准备的,没想到会落到云青手里。实际上,鹰佛对虎蜂王也是一无所知,那《神兆经》完全是以鹰佛对祝童和叶儿的了解为蓝本,综合田旭阳的状况搞出来的一种很粗浅的东西。
  虎蜂王几年前选择他为载体时只在膻中与天突穴之间随意转悠,常驻穴位是紫宫穴。这些天,他按照《神兆经》修炼,成功地将虎蜂王移入膻中穴,可每次驱使虎蜂的时候心口如针刺般隐隐作痛。
  原以为是初到上海水土不服,没想到竟然是致命之疾。他也算是个半吊子中医,在小镇时,为了讨生活翻烂了数本《黄帝内经》之类的医书。虎蜂王蕴含金气他是知道的,祝童的话就如一盆冰水浇得他透体冰凉,一时竟然呆住了。
  实际上云青的暗伤并没有祝童说的那么严重,金气确实伤了他肺经,那是因为他不该将虎蜂王纳入膻中穴。
  膻中穴处于心肺之间,肺属金、心属火,本就金气旺盛,加上虎蜂王的外来金气,膻中、紫宫、天突等数处大穴郁积了大量金气,没有内息的消解调养之法,不伤才怪呢。
  可话又说回来,这些金气正是云青趋势虎蜂王所必须的,刚才刺破祝童金丝缠劲的也是这些金气。
  如果任凭现在的情况发展下去,少则半年、多则两年,金气侵入心脉,云青确有生命危险。仁杰萨尊活佛也看到了,他正在布天寺与索翁达活佛想办法修补完善《神兆经》。只要云青暂时停止驱使虎蜂王,拿到完整版的《神兆经》后下苦功修习,虽然因为年龄的缘故不会有太大的成就,生命还是没生命问题的。
  田旭阳看出祝童要毁掉云青,上前一步道:“云先生当真了?哈哈!我最了解‘神医李想’了,他就喜欢开玩笑。如果有危险,活佛也不会让你出山了。”
  云青一激灵,从失魂落魄的状态中惊醒过来。是啊,仁杰萨尊活佛可是布天寺鹰佛的弟子,即使有危险,他也一定有办法的。
  想到这里,云青干笑两声道:“李老板真会忽悠。”
  祝童也故作高深地呵呵一笑,不在说什么了。惊惧的种子已经种下,那云青看上去就是个性格多疑的人,金气的性质决定了,今后他的心口处会不断的隐隐作痛;在他每次使用那“蜂王”的时候,那颗种子都会随之成长,终究会成为他的一块心病。
  许公子与田旭阳虽然见过几次,关系却很一般。他今天接到百里宵的电话说是晚上田旭阳和“神医李想”要来,心里知道一定有事,却不知道其中书斋的“教授”就是“未来公爵”号赌船上的金牌荷官。
  他虽然不怕事,却也不想让他们在赌船上闹得不可收场,站出来笑道:“搞什么搞?这是赌船,马上就到公海了。有什么都放在赌桌上解决。李先生,我看好你啊,一会儿把田公子赢个稀里哗啦,让他全裸着出去什么仇都报了。瞧人家蓝公子,到底是大家大户出来的。”
  许公子明着扁田旭阳,实际上也确实不看好他。祝童虽然很少上赌船,可大家都知道他是高手。
  田旭阳今天来不为赌钱,也不准备玩太大,加之这里是人家的地盘,要给许公子面子。脸上作出苦闷的样子冲祝童恭恭手道:“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
  许公子既然说了,大家就散开去。
  水一阁地方够大,蓝湛江与蔡玉仁没参与这边的热闹,他们在甲板尽头的船舷旁低声说着什么。
  祝童向那边看了一眼,蔡玉仁身材气质都与蓝湛江相仿,只是气色更好,麦色的肌肤上闪烁着健康的光泽。他是个感觉敏锐的人,回过头迎着祝童审视的目光,露出微带不屑的浅笑。
  蓝湛江回头微微摇头,表示没什么问题。
  叶儿与柳依兰、青梅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手里都端一杯红酒。
  祝童想要过去,许公子一把将他拉到吧台旁,挥手支开吧台后的侍者,问道:“铁柱是我的朋友,我叫他孙哥。李先生,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可我一直很注意你。给铁柱个面子给我说句实话,今天在赌船上摆出怎么大的阵仗,是不是因为那个事?”
  祝童点点头,许公子亮出孙铁柱的关系,表明他没有恶意。
  许公子又问:“有什么线索吗?是不是与百里先生有关?”
  百里宵在门口那边招呼侍者布置赌桌,祝童与许公子都能感觉到他很注意这边。
  “别管他,他是他,我是我。”许公子沉着脸道。
  “今天早上,有人看到那个人上船。这就是我来的原因。”祝童轻声说;“来之前,我不知道许公子是他的新东家。”
  “果然……我就觉得不对劲。”许公子沉吟片刻,拍着祝童肩膀笑道:“李先生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人,我相信你。今天的事……算你欠我个人情。但是,不能把他毁掉,我需要他、和他手下的那帮好手。”
  “应该的。”祝童也笑了。
  许公子不说他欠祝童个人情,反而说祝童欠自己个人情,等于是给祝童了个承诺:今天随便折腾,就是把这艘赌船拆了也无所谓。前提是,必须找到刺客,不能动百里宵。
  “李老弟,那个云青很好色啊。田公子的客人嘛……哈哈,你懂得。”
  他所说的云青正与田旭阳坐在客座上,两眼飘忽,不时地向叶儿和柳依兰那里偷看。青梅向云青抛个媚眼,款款扭动腰肢做个邀请的手势。
  叶儿与柳依兰今天的衣着都是一条薄尼长裙,上衣也是很保守的正装,青梅却是一套性感的丝绸旗袍,露出两条白生生的胳膊。
  云青看着青梅咽了口唾沫,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接下来的闲聊很空泛也很有趣,有许公子这位见多识广热情殷勤的主人,水一阁内充满欢声笑语。
  悠长的汽笛再次响起,“未来公爵”号赌船进入公海了。
  许公子招呼着拉开架势,水一阁里的赌局开场了。
  “开桌!开桌!百里先生,把你那个金牌顾问请出来。”许公子的手指在赌桌上跳动,兴奋地叫道。
  “杰瑞斯已经准备好了,他就在外面。”百里宵说着,拍拍手。
  衣着得体的杰瑞斯走进来。
  他穿了一套考究的白色西服,满头银发被仔细梳理的一丝不乱,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在距离赌桌三步的地方站住,微微低下头,带着洁白薄手套的右手虚按胸前,恭敬地说:“女士们、先生们,晚上好。能为各位效劳,杰瑞斯深感荣幸。”
  规矩大家都明白,可杰瑞斯还是用三分钟的时间很认真地介绍了一遍,水一阁内的赌局才正式开始。
  许公子坐在主位上,左手是祝童,右手是田旭阳,蓝湛江与蔡玉仁坐在他们对面,祝童与蓝湛江中间是柳依兰。
  叶儿和云青与百里宵都没上赌桌,蔡玉仁与田旭阳中间位置是给秦可强留的。
  祝童请侍者在他与柳依兰之间稍后的地方加了个座位,叶儿就坐在那里。
  云青坐在田旭阳身后,百里宵是赌船老板,轻易不会上赌桌。
  有许公子在,赌桌上的筹码只有金色、宝蓝色、深紫色三种。
  金色的一枚是十万,宝蓝色的一枚五十万,深紫色一枚一百万。
  如此大的赌局大家都很谨慎,开始的半小时似乎也没进入状态,赌桌上波澜不惊,各有输赢,却都不大,波澜不惊。
  祝童之前见过杰瑞斯,知道他在“未来公爵”号上服务多年,并没有太在意。
  他倒是在水一阁的一位年轻的侍者中看出了点端倪,那正是孙重。他到底缺乏江湖历练,因为下午把哈克扔进海里的事对祝童很是不满,服务的时候虽然表现的一丝不苟,眼睛深处那丝难以掩饰的恨意却引起了感觉敏锐的祝童的注意。
  “一百万。”许虎似乎拿到了好牌,抛出一枚深紫色筹码。
  “不跟。”祝童首先合牌。
  接下来,柳依兰、蔡玉仁、蓝湛江也随之表示不值。田旭阳看看手里的牌,犹豫了一下跟上一百万。
  许公子合牌了,不满地抱怨道:“真没意思,李想,你是属狐狸的?”
  他这把只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对子,整个台子上对他威胁最大的就是田旭阳J、Q、K。前几把,只要祝童下注,田旭阳是肯定要跑的,这次本也想让祝童跟上吓跑田旭阳,没想到祝童退了。
  许公子看看牌面,田旭阳无论是博出顺子还是一对都稳压自己一头,更可能本就有一对,也就只有合牌了。
  “我现在囊中羞涩,今天玩的太大,不敢冒险啊。”祝童一脸诚实地说。
  “‘神医李想’没钱,谁信啊。”许公子轻蔑地说,示意杰瑞斯开始发牌。
  这时,秦可强和王文远走进来。
  祝童不用问,只看脸色就知道搜查一无所获。
  秦可强在空位上坐下,百里宵上前介绍,又是一番新热闹,过了几分钟赌局才又开始。
  王文远也拉了把椅子,他选择的位置却很奇怪,在许虎与田旭阳之间,正对杰瑞斯的地方。两眼谁也不看,死死地盯着杰瑞斯那双带着白手套的手。
  祝童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这个看上去和蔼的老人就是王文远选定的嫌疑目标!


江湖号外二:底牌
  水一阁里的气氛有些沉闷,在坐的不是精英就是人精,都能感觉的到。
  王文远盯着杰瑞斯的眼光如同猎手发现了猎物,而令人尊敬的杰瑞斯先生,也略微显出一丝不安。
  杰瑞斯有个习惯,主持赌局的时候面前总是放一杯鸡尾酒。
  有时候,熟悉的赌客也会要求他给自己调一杯;久而久之就变成固定节目。就如今天这样,每人面前都有一杯杰瑞斯先生精心调配的鸡尾酒。
  杰瑞斯端起酒杯轻啜一口,对王文远道:“这位先生,您似乎坐到了一个不该做的位置。”
  “杰瑞斯先生,我很清楚自己该坐在那里。”王文远冷冷地说。
  百里宵不认识王文远,他和房间里的大部人都以为王文远是石旗门弟子,是秦可强的助手。
  按照赌桌上的规矩,王文远只能坐在秦可强身后或者远离赌桌,坐在许公子和田旭阳之间是很不合适的。
  “老弟,去那边坐。”许虎捂着杰瑞斯发来两张牌,皱眉道。
  王文远距离许虎近一些,两人之间只有不到一拳的距离,这让他很不自在。
  “你们玩你们的,我就做这里。”王文远盯着杰瑞斯,冷冷地说。
  “成心捣乱不是?”许公子转身看看王文远,忽然换了口气:“原来是……不是外人。”
  这时,杰瑞斯已经停止发牌,百里宵与孙重刚到王文远身后,想要劝他换个位置。他们听出许公子对这个不懂规矩的年轻人颇为忌惮,不禁停下脚步。
  “许公子也认识王警官?”田旭阳抬头看看百里宵,笑道;“这位是王文远王警官,从北京调任市局经侦支队三个月了,今后多亲近亲近对你们有好处。”
  “王老弟年轻有为,未来可期啊。”许公子点点头。
  他没有见过王文远,却与那位来自北京的女警官很熟络,也知道那位叫他虎哥的小妹为何而来。他固然对小妹的单相思不以为然,但对这个正在崭露头角年轻人却是有些印象的。
  他只是有点疑惑,这个王文远……怎么和“神医李想”混到一起了。
  田旭阳也有同样的疑问,他今天带云青来只是想着让云青开开眼界,与祝童见面属于意外,却也是个惊喜。云青看上去还不堪大用,可他相信在鹰佛的指点下,云青的成长应该很快的。现在也不错,有云青在,田旭阳至少不用害怕祝童对他做什么了。
  可他说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问道:“王警官认识杰瑞斯先生吗?”
  “不认识,我想,我们很快就会认识了。”王文远道。
  百里宵心里一沉,杰瑞斯哪里出纰漏了?
  “赌桌上钱最大,有什么事,玩完这把牌再说。”祝童开口了。
  “是啊是啊,杰瑞斯先生,发牌吧。”许虎也看出点苗头了,不过他并不在太在意。
  杰瑞斯又开始发牌,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微笑,发牌的双手依旧稳定而准确。因为心境不同,他的一举一动在祝童眼里也是大有玄机。
  祝童很相信王文远的眼力,他既然盯上杰瑞斯了,杰瑞斯就一定有问题。
  他面前也有一杯杰瑞斯调制的鸡尾酒,只在开始的时候抿一口,感觉不对胃口就没有再碰。王文远进来后,祝童迅速检查了一番自己的状况,没发现什么异常。
  可无论如何,出自杰瑞斯之手的鸡尾酒是不能再碰了。
  这一把许公子拿到了一手好牌,明面上的两张是红桃A和梅花10,暗牌是一张黑桃A,这样的牌面又很大赢的几率,却也不太好掌握。柳依兰那里已然一张方片A了,牌面上,他最大组合应该是个三个A带一对10,如果有人在五张牌发完时博出顺子或同花来,那他将前功尽弃。
  许公子丢下一枚深紫色筹码,叫道:“一百万。”
  “跟了。”祝童想也不想,抛出两枚深紫色筹码;“再加一百万。”
  许公子看看祝童的牌面,一张黑桃8和一张黑桃9,这样的牌面……即使下面是黑桃7也不值一百万啊。
  可接下来的发生的情况更是让许公子目瞪口呆。
  “跟了,再加一百万。”柳依兰抛出三枚深紫色筹码。
  “跟了,再加一百万。”蔡玉仁抛出四枚深紫色筹码。
  “跟了,再加一百万。”蓝湛江抛出五枚深紫色筹码。
  “跟了,再加一百万。”秦可强抛出六枚深紫色筹码。
  田旭阳犹豫了一下,掀开底牌牌看看;他是一对K,可桌上的赌注已经加到六百万了,一对K明显不值。想了想,他把牌交给云青:“云先生玩吧,只管跟,输了算我的。”
  祝童笑道:“换人如换刀!田公子要大杀四方啊。”
  “哪里哪里,我不会,不会的。”云青战战兢兢地坐上赌桌,他在放蜂的时候走过不少地方,也接触过一些乡间赌场,却从未见识过这种玩法。
  “田公子说了,属了算他的,云先生还怕什么?不过,他没说赢了算谁的。这把牌到最后少说也要一、两亿了,云先生如果赢了,算谁的呢?”祝童又道。
  “田老板的,当然是田老板的。本钱是田老板的,我只坐在这里,没出啥力……一、两亿!”云青瞪大眼睛,贪婪地看着那一只只筹码。
  “如果赢了,那是云先生的运气好,我们对半分。”田旭阳豪爽地说。
  祝童微微一笑,没再说什么。看云青的样子……明显是个贪小便宜的家伙,这样的人,好对付。
  “才对半分啊。”许公子撇撇嘴。轮到他选择跟不跟了。
  他看看各家的牌,祝童和蔡玉仁都有顺子或同花的可能,柳依兰、蓝湛江与秦可强的牌基本上没有任何赢的希望,可他们不只跟了,还加注了。
  “王警官,您认为我跟不跟。”许公子把底牌亮给王文远看。
  “有钱就跟,没钱就不跟。”王文远道。
  “好好,我就喜欢热闹,跟了。”许公子加上五枚深紫色筹码。
  他算是看出来了,现在玩的根本不是牌,是在玩人。只要祝童还在牌桌上,柳依兰、蓝湛江、秦可强手里的牌就是再烂,也会一直跟下去。比钱多吗?许虎许公子不怕这个。
  杰瑞斯发出第四张牌,许公子又拿到一张A,梅花A。他现在有三张A了,立马精神振奋,叫了声好。紧接着抛出十枚深紫色筹码:“看来我运气不错,一千万。多谢各位捧场,一定要坚持住啊。”
  “跟了。”祝童拿到了一张黑桃五,跟着推出十枚深紫色筹码。
  让许公子意外的是,柳依兰合牌不跟了。
  “我跟。”蔡玉仁是红桃同花9、J牌面,这次又拿到了一张红桃5,想了想推出了十枚深紫色筹码。
  接下来,蓝湛江合牌不跟,秦可强合牌不跟。
  云青又拿到了一张K,这样,他就有三张K了。还剩最后一张牌,柳依兰那里有张A,许公子明显已经不可能拿到条,最多也不过是博一张10。如果再来一张K,唯一能对他造成威胁的就是祝童的同花顺了。
  云青很紧张,他回头看看田旭阳。
  “运气不错,运气不错。”田旭阳替云青推出十枚筹码。
  祝童朝杰瑞斯举起鸡尾酒晃晃,笑道:“最后一张牌了,谁输谁赢都在杰瑞斯先生手上。我提议,我们俩干一杯。”
  “为什么只是你们俩?”许虎不满的地说。他举起酒杯晃了晃;那杯鸡尾酒早被他喝光了。
  孙重忙举着一瓶名贵的威士忌过来,给他斟上。
  许公子举起酒杯,却发现祝童与杰瑞斯的酒杯都空了。他看看杰瑞斯,又看看祝童,不满地嘟囔道:“发牌吧,杰瑞斯。”
  杰瑞斯微微点头,发出最后一轮牌。
  “哈,云先生的运气不是一般地好啊。”田旭阳哈哈大笑。
  云青果然拿到了一张K,明面上他已经有了三张K,加上底牌那张,四张K稳压许公子和蔡玉仁一头。
  “真晦气。”许公子拿到了一张9,这把牌算是废了。三张A带两张杂牌无论如何也比不过云青的牌,谁都能看出,云青的底牌至少也是一对,不然也跟不到现在。
  “运气是不错。”祝童也合牌了,最后一张他也拿到了一张废牌,红桃2。
  蔡玉仁博出了同花,他看看云青的牌面,抛出一枚宝蓝色筹码:“五十万,看你的底牌。”
  祝童合牌,云青松了口气。他算算牌桌上的筹码,即使只分一半也有四千多万了。云青气势也陡然一壮,将手边的筹码全部推出,豪声道:“想看我底牌,加注!”
  “不错不错,想看底牌加注。”田旭阳站起身,附和道。
  蔡玉仁笑笑,合牌了。
  赌桌上没了对手,云青激动的满脸通红,双手颤抖着将那一枚枚可爱的筹码扒拉到自己怀里。
  这,都是钱啊!没想到,才到上海几天就如此轻易地挣了几千万!
  “杰瑞斯先生,我想看看你的手,可以吗?”王文远站起来,盯着杰瑞斯的道。
  “你怀疑什么呢?年轻人。”杰瑞斯镇定地说。
  这个时候,秦可强已经站到了他身边,祝童也站了起来。而柳依兰和蔡玉仁都很自觉地退后两步。
  “我怀疑你是书斋的‘教授’。”王文远掏出自己的证件,亮了亮:“杰瑞斯先生,请配合我的工作。”
  “好吧,如你所愿。”杰瑞斯缓缓地褪下右手的白手套,又褪下左手的白手套,将双手平伸到大家面前。
  这是一双宽大厚实的老人的手,皱纹使它略显粗糙却很干净,每枚指甲都被仔细修剪过。
  “继续。”王文远又道。这一次,他用眼角飞快地闪了祝童一下。
  杰瑞斯脸上保持着微笑,他看一眼躲在远处的百里宵,微微叹息一声,左手在右手腕处轻轻一搓,一层薄薄的肉色的手套样的东西就被褪了下来。
  杰瑞斯举起右手,他的手心处纹着一只放在红色圣经上的黑色十字剑。
  “杰瑞斯教授。”王文远站起来,从腰间摸出一副小巧的指扣丢到赌桌上;“请配合一下,把你的十字剑拷起来。”
  “不用了,对于杰瑞斯先生来说,它只是个玩具。”祝童指尖转动着数枚金针,小心地向杰瑞斯接近;“可以吗?教授。”
  “你们如果够聪明的话,应该放我走。”杰瑞斯两手一摊,右手掌心忽然出现了一只指头粗的试管。
  “很遗憾,你们都喝下了我精心调制的鸡尾酒,其中的两杯被我不小心滴入了月落蔷薇。它是一种很美妙的梦幻之药,能让人在睡梦中不知不觉升入天堂。这里是两人份的月落蔷薇的解药,你虽然是‘神医李想’,可我并不认为你能在三十分钟内确定哪两个人该使用它、该怎么使用它。”
  “这到是个难题。杰瑞斯,你有骄傲的资格。”祝童坐下来,对王文远道:“你怎么看?”
  “我不知道。”王文远也坐下了,两眼依旧死死地盯着杰瑞斯的双手:“我只能确定,我和秦总没有危险。或许还有百里先生和那些年轻人。”
  “我们用不着太紧张,这里是公海,我看到外面有一艘很漂亮的游艇。”杰瑞斯温和地说;“我在这艘船的某个地方留下了一份很详细的使用说明,只要把那艘游艇交给我,我会在游艇离开一公里的时候用对讲机告诉你们谁需要它、以及如何正确地使用它。瞧,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
  “可是,我们怎么相信你呢?”祝童也盯着杰瑞斯,不过他关注的是眼睛;“如果你走了,我们并没有找到你说的那份‘很详细的使用说明’,或者你让我们在不需要它的人身上使用了它,而有个需要它的人却在睡梦中升入天堂了,比如说我。杰瑞斯,告诉我,如果让我们相信不会出现那样的情况。”
  “这确实是个难题。”杰瑞斯表示理解;“可是我并没有更好的办法,要知道,以我们之间的尴尬关系,以及我所处的弱势地位,不能犯哪怕一丁点错误。总有人要冒险,希望您能理解。”
  “百里先生,您怎么看?”祝童又道,眼睛却没有离开杰瑞斯。
  “我也喝酒了。”百里宵走出来,坐到云青旁边的位置上,与王文远、祝童形成一个等边三角形,将杰瑞斯的所有退路都封死了。
  “骑士的铠甲与勇气只能抵挡面前的敌人。”杰瑞斯的表情很平静,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淡淡的遗憾,刚才那番话他是对百里宵说的。“百里先生,您为什么做出那样的选择。”
  不觉间,水一阁内的人都远离了赌桌。
  许虎退到墙边,表情复杂地看看百里宵,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以他的经验、眼光、见识与对内情的了解,很容易就看道了事情的关键:杰瑞斯真的被出卖了,出卖他的人就是这个他曾经以为自己吃的死死的千门掌门百里宵。
  问题在于,百里宵并没有把杰瑞斯出卖给祝童,而是不知什么原因暗中告诉了有警官身份的王文远。他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我不想在未来的岁月里头上顶着个‘汉奸’的光环。”百里宵淡淡地看了一眼躲在远处的孙重,又道:“杰瑞斯先生,您的那些话很有道理,可是您刻意忽视了一个最关键的地方,我是一个很传统的中国人。秦总是石旗门掌门,那个伟大的门派在不久前的那次外族入侵的战火中被毁灭了,现在,石旗门已经重新站了起来。我对‘神医李想’没什么好感,所以,刚才让人把你的消息告诉了秦总。”
  “其实我对你也没什么好感。”祝童飞快地看一眼百里宵,又把目光移回到杰瑞斯身上;“但是,那并不妨碍我们之间的信任。杰瑞斯,我知道在作出这个决定之前百里先生心里一定充满了矛盾与纠结,我更相信,他一定会提前做些什么。”
  “你做什么了?”杰瑞斯有点不安了。
  “很简单,孙重从你那里学会了怎么调制‘枫丹白露的黄昏’,虽然不是很熟练。今天来的都是贵客,我不敢冒险,让他提前准备了十杯,你亲手调制的那几杯都被他倒掉了。”
  杰瑞斯摇摇头,叹道:“你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和一群魔鬼玩游戏的傻瓜,可是既然上了赌桌,都会给自己留一张底牌。这次我不会再给你们任何提示。警官先生,‘神医李想’,你们现在可以按照你们的意愿随意处置我了。”
  百里宵一愣,杰瑞斯的底牌是什么他真的没有一点头绪,可谁都能听出来,那张底牌一定很严重。
  王文远与祝童都没有动,他们一个盯着杰瑞斯的双手,一个盯着杰瑞斯的双眼。而杰瑞斯表现的很镇定,只是双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王警官,您觉得他的底牌是什么?”祝童问。同时手指一弹,两枚金针没入杰瑞斯胸前。
  “炸药!”王文远道。
  这两个字似乎有巨大的魔力,水一阁内顿时炸了窝。
  田旭阳最先跳出来叫道:“让我离开这里,我需要一艘救生艇。”
  蔡玉仁直接向外冲出,却被孙重拦住了。
  云青最直接,抱着一堆筹码身跑上甲板,可看看下面漆黑的大海又犹豫了。
  许公子倒是镇定多了,他拉开一把椅子坐在王文远身边,问道:“你能确定吗?”
  “我猜的。”王文远盯着杰瑞斯腕上的金表道:“秦总,我想看看那只手表,小心些。”
  杰瑞斯摇晃着坐在背后的椅子上,任凭秦可强去摘他腕上的金表,脸上带着轻蔑的微笑:“你很聪明,可是,来不及了。”
  “慢!”祝童一个闪身来到杰瑞斯身边,抓起他的手腕;“它不能被摘下来,王警官,你最好过来看。”
  王文远弯腰过来看了片刻,点点头道“百里先生,我需要今天中午到现在所有与杰瑞斯有关的监控资料。我要知道他都到过什么地方、在哪里停留过?”
  百里宵打个响指,一位年纪大一些的侍者跑出去准备了。他的脸色很不好,“未来公爵”号上的救生艇满足不了船上所有赌客的需要,如果真有炸弹并且爆炸的话,千门算是完了。
  柳依兰招呼青梅一声,左手拉着叶儿、右手拉着蓝湛江退到甲板上。她认为祝童和秦可强很有脱身的希望,想先把这三个人送到下面的游艇上。
  “大家不用紧张,我觉得杰瑞斯先生不是个疯子。”祝童走向墙角的神龛哪里,取下眼镜仔细地看着附近的每一个物品。
  许公子走过来问道:“你怀疑炸弹在这里?”
  “我猜的。”祝童的回答与王文远一样,这让许公子很是不满。
  事实上,祝童真的没把握,在王文远说出“炸弹”两个字的时候,他看到杰瑞斯的眼角抽搐了一下,那应该是他强迫自己不去看与那两个字有关的某个地方,但祝童还是从他的肢体语言中读出了一些东西。
  杰瑞斯的眼光最后飘忽到甲板那里,与神龛正在相反方向。
  王文远过来了,他低声对祝童说道:“你不觉得那个赌桌更可疑吗?”
  “我检查过了。”祝童双手遮住眼睛,猛地向香炉里吹了口气。
  “你倒是说一声啊。”王文远退后几步。
  整个神龛附近都是漂浮起来的香灰,祝童灰头土脸地跳出来,叫道:“马上离开房间,所有人。”
  一分钟后,“未来公爵”号上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闷响,船上的灯光闪烁了几下,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大部分赌客都表示了不满,只有那十几个在大厅里玩老虎机的女孩子们爆发出欢呼声。
  她们都是没几个钱的舞蹈演员,本来就没想玩大的。没想到就在那声闷响后,所有正被投注的老虎机都开始向外狂吐十元一个的筹码。
  音响里传出柔和的声音,告诉大家不必惊慌,刚才只是有人在楼上燃放烟火,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去外面观看。
  赌船上很快恢复了平静,有几个运气不好的赌客真的跑上二层甲板。他们果真看到了烟火,但是在五层甲板上。那,不是他们能去的地方,只能看到一些火光。听到几声微弱的噼啪声。
  “未来公爵”号五层上十几个人正在救火,刚才的那声闷响将整个水一阁炸得一片狼藉。
  杰瑞斯死了,他是那场爆炸唯一的死者。被关老爷大金刀从他的面门劈入,把半个脑袋劈开,死的不能再死了。
  水一阁正在燃烧,但那只是墙壁上虽然贴的装饰用的木板以及家具,钢铁结构的船体限制了爆炸波及的范围,损失……应该不太大。
  还是有几个人受伤了,他们正在四层了一个房间里休息。
  秦可强背部被一片金屑划伤,王文远的肩膀有道血口子,祝童的大腿同样被一片金屑击中。他们试图把杰瑞斯带出来,是最后一批离开房间的人。
  杰瑞斯把炸弹藏在金制的关财神体内,如果不是祝童发现的早,那四处飞射的金屑定然会要了水一阁内大部分人的命。
  许公子带着百里宵走进来,看看祝童又看看王文远,黑着脸道:“我是该说声谢谢呢,还是向你们索赔损失?”
  “田公子在那里?”祝童笑着问。
  “楼下,你找他有什么事?”
  “我刚才输了,想找他翻本。”


第三十六卷 龙飞凤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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